既然柴大孟在太醫院有人,那人必定知曉他的欺行霸市行徑,若他被抓,也和太醫們脫不了幹系,為了自保他們都會拼盡全力撈柴大孟出來,所以這人是關的了一時,關不了一世,要讓其真正伏法,還得揪出他背後的人。
況且他兜售假藥劣藥已久,要徹底銷毀還需幾日,楚馳越便想到柴府找些證據。
而他身邊識藥、懂藥,又反應機敏之人,除去那白衣神醫,哪還有第二個?
于是月黑風高夜,楚馳越換上夜行衣,給身邊的人遞上一件烏濃的大氅,就踏上了前往柴府的路。
許是剛上過公堂的緣故,眼下的柴大孟格外戒備,柴府外不但有武士把守,還多出很多巡邏的奴仆。
楚馳越貓在牆邊看了一陣,回頭看向清冷的神醫:“不知江大夫身手如何?看來得翻牆了。”
夜微微發寒,江塵述白皙的皮肉被吹出杏紅色,一直紅到了鬓角,襯出他往日沒有的孱弱。
“我的身手如何,還要看你的力氣如何。”他淡聲回道。
意思簡單明了,就是你上去後拉我。
楚馳越默了片刻,繼而點頭:“好啊,我這就上去。”
他活動幾下筋骨,兩手用力一伸,穩穩地抓住牆頭後,還側頭看向在下面等待的人,似是在向江塵述炫技。
但江塵述在下面望風,心思全在不遠處的巡邏隊上。
已經爬上去的楚馳越見狀,又輕聲喚他:“站得高,月亮都要大一些。”
江塵述這才擡眸看他,看到男人一身黑蹲在牆頭,背後是碩大的明月時,他忽然記起小畫本裡的天狗吞月,便止不住地彎起的唇角。
怎麼像隻狗一樣?
笑了嗎.....
楚馳越于月影中望他,望着他似酒漸濃的笑眼,他顴骨處飛濺的笑花,在蝶翅藍的夜裡,蔓延出一個甜潤的酒窩。
“.....啊,嘶——”察覺到自己在發愣,楚馳越趕忙後退,卻不慎踢到了身後的東西,發出哐當的聲響。
他定眼一看,發現自己踩到了一個花盆。
誰家好人把花放高牆上啊?給誰看呢!給老天爺嗎?!楚馳越惱怒不已,正要把花盆扔出去,方才的動靜已引來了巡邏隊的注意。
“誰在那裡!幹什麼的!”幾名武士和奴仆立刻追了過來。
看他們來勢洶洶,楚馳越眉峰急凜,锵的一聲拔出佩刀,對江塵述伸出手:“塵述....!危險!快上來。”
危機關頭,江塵述仍淡定地站在原地,身形如水痕落入研墨般不着痕迹。
隻看他翻開衣袖,朝撲來的巡邏隊撒出一縷粉末,對面就兩腳發軟,倒地昏睡不起。
楚馳越呆住,問:“那是什麼?”
江塵述抓住他的手,和他翻過牆後才道:“是我自制的彈指醉,它的藥性會讓人恍如醉酒,醒來後忘記之前的事,隻記得是大醉了一場。”
楚馳越詫異地挑眉,追在他身後,感歎道:“天下竟有這等奇藥.....”
突然,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那你一開始怎麼不用?”
江塵述轉頭瞥他,眼神間含着幾多笑意:“想見識一下楚大人的身手罷了。”
說完他就把人甩在腦後,挨着牆快步前行。
瞧着他輕盈的步伐,楚馳越這才明白自己是被戲耍了,他無奈地搖搖頭,還是淡笑着跟緊前面的人。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許久,終于潛進柴大孟的書房,可書房裡除去落灰的書,和不少敲到褪色的算盤,就是一些金銀玉器,字畫什麼的。
楚馳越把翻過的物件都擺整齊,拿起算盤歎息:“這柴大孟,肚裡沒幾滴墨水,倒是貪财的很。”
江塵述翻動手中的字畫,蹙眉道:“他這麼貪,這府裡定有不少假藥,莫非已經燒完了?”
說罷他走到窗前,像是在思量着什麼。
瞧着被他扔一邊兒的字畫,楚馳越快步上前将其擺好,道:“記得放回原位。”
把他細緻入微的舉動看在眼裡,江塵述薄唇輕啟,不由得調侃:“你是來尋物證的,還是來給奸人打掃屋子的?”
他淺倚窗棂,目光灼灼,盯的楚判官一陣臉紅,隻得小聲道:“呃....職業病,職業病。”
職業病是什麼?江塵述正欲追問,卻在空氣中嗅到了腥腐的氣味。
把窗子推開一條縫,看見水榭上忽亮忽暗的紅光,他立刻呼喚身後的人:“你看那邊。”
楚馳越不動聲色的把帶有“貴妃”字樣的藥方揣進懷裡,然後湊到江塵述身旁。
“那是....煙霧!”盡管月影朦胧,水榭上空的黑煙仍無處可藏。
“快過去看看。”他立時抓住江塵述的手,拉着人離開書房。
江塵述放任他抓着自己,凝望男人堅實的肩背,再摸一摸他掌心裡的汗漬,他忍不住想,他們像在黑暗叢林穿梭的獵手和獵豹,每邁開一步都危機四伏,但隻要有這頭矯健的豹子在,他的心境就無比平和。
兩人終于到達水榭,躲在假山石後。
“诶呀,可算燒完了,都三更天了!”隻看兩個奴仆擡着口大鍋,鍋裡随熊熊大火燃燒的,正是楚馳越要找的藥渣。
“我要回房睡了....”其中一奴仆扔掉翻攪鐵鍋的木棍,伸個懶腰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