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述躺下來,把臉埋入棉被,隻露出一雙鳳目看他:“真的?可是下半夜會很冷。”
“我....不怕冷。”楚馳越心想,如果現在有冷水缸,他甯願一頭攮進去。
江塵述沒有再勸他,而是翻身面向牆,往裡挪了挪。
這小小的動作,簡直就是在邀請他上去....
楚馳越整衣危坐,坐姿闆正,臉和五官也端正,像是絕對不會上那張床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裡的炭也燒完了。
楚馳越峻整的眉揪到了一處,眼瞳有半分掙紮。
這時床上的江塵述突然悶咳幾聲,望着他顫抖的後背,楚馳越就像得到什麼訊号,飛快地脫掉外衣,揚手熄滅燭火,躺到了對方身邊。
“不是說不上來麼?”有人似歎似笑的問。
楚馳越面容一緊,沉聲道:“轉過身來。”
江塵述順從地轉身,在一片幽靜下和他對視。
外面的雪愈積愈厚,把昏沉的夜變作明淨的蓮池,人體的熱度沿小腿往上爬,在冰火交織裡感受着彼此。
楚馳越的身體沒有動,隻用額頭貼住江塵述的前額。
“做什麼?”江塵述也用額頭頂他。
“上來給你量體溫。”楚馳越緊緊地閉起眼,強自淡定道:“沒有再燒起來,睡覺吧。”
“好。”
這一晚,江塵述不但知道了雪也能是甜的,還學會了“量體溫”。
在紅衣判官的監督和強硬喂藥下,江塵述和吳白雨的病都有所好轉,尤其是小家夥,到第三天時已經能跑能跳,還撒歡鬧着要過年。
楚馳越拿起黃曆翻看,發現真快到年節了。
在他的世界裡,春節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日,父母尚在時,不論工作多忙,三人都會默契的挪出假期,聚在一起吃年夜飯,開車到山上喝啤酒看煙花。
每逢歡聚,母親也會叨叨他什麼時候找個‘朋友’回家,面對常态催婚話題,楚馳越總會打哈哈,故弄玄虛地告訴父母,有個特别的人在等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他們一定會見到那個人.....
這種明顯敷衍的話,一般父母是不會信的。
可母親每次都會拍拍他的肩,信任地看着他。
“好,好啊,我們馳越的眼光,那一定是最好的....”
“是啊,我和你媽等着見他/她!”
誰知命運弄人,随着母親遠赴海外醫療支援隊犧牲,到父親車禍身亡,曾經說過的話,現如今無法實現了....
回想起過往的幸福美滿,楚馳越胸口深處傳來一股錐心的疼。
“江哥哥,我想吃糖人....!”此時,吳白雨追在江塵述身後從審死殿經過。
“不準。”身穿玉緞白狐裘的人淡聲拒絕:“前兩天才吃過,不準再吃。”
“嗚嗚嗚....江哥哥。”小孩開始撒嬌。
江塵述捏了下他的圓臉:“回房喝藥去。”
“嗚嗚呐....”吳白雨像個樹懶般耷拉着耳朵,被拖走了。
望着那一大一小毛茸茸的身影,楚馳越低頭輕笑,心間的傷痛似被放進細巧柔軟的巢裡,暖融融的化開。
爸,媽,看到了麼....你們的相片還在他身上呢。
楚馳越攥緊黃曆紙,默然念道。
看他不聲不響那麼沉重,以為自家頭兒是想審人想到手癢了,張剋便往門外一瞅,感歎道:“難怪這些天訴狀都少了,百姓們都回家準備年貨啦....”
說着,他又興高采烈的提議:“頭兒,咱們審死殿也該備年貨、吃年夜飯,買些炮竹彩貼一起過年了!”
楚馳越聞聲站起身,負手在殿内踱步。
張剋心知他是在猶豫,畢竟要一個工作狂給包括犯人在内的所有人放大假并不容易。
“這可是您和江神醫過的第一個年,江神醫肯定很期待!”他再下一記“猛藥”,說道。
楚馳越忽而停住雙腳,沉聲命令:“傳我指令,找幾個靠得住的兄弟在大牢輪換值守,這幾日不審人,犯人也都停下放風,其餘人采年貨到後廚幫手,務必讓所有人都吃上年夜飯。”
“好嘞——!”張剋喜笑顔開的答應。
“還有啊,”這時,方才還潇灑指揮的人忽然心事重重道:“不知道江大夫會喜歡什麼吃穿用戴,年畫、糖果、還是棋牌.....?”
聽他報出一連串的年貨品種,張剋捂着嘴偷笑:“好我的頭兒啊,咱們先去看集市有什麼吧,總之,炮竹對聯是不可少的,也讓江神醫熱鬧熱鬧。”
說罷他便在楚馳越的示意下歡天喜地取銀兩去了。
次日,太陽尚未升起,楚馳越就和張剋還有一衆衙役、雜役從集市拉回了整車的吃喝玩樂,把廚房塞滿後,幾個大男人又張羅着貼春聯和年畫,原先烏黑沉冷,充斥着束縛感寶殿因此有了絲絲年味。
最有年味的地方當屬後院,想到江塵述不離手的小人畫書,楚馳越特意選了幾隻手繪畫燈籠,挂到了書房門前。
時至中午,自書房走出來,望見張燈結彩的院子,江塵述覺得恍然隔世。
“這是.....”他愣神之時,吳白雨卻從後方竄出來,歡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