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夾幾塊木柴入竈，竈内的柴火發出畢剝聲，火光照得身上暖烘烘的，沈明宜舒服得眯起眼。真暖和啊！

趙青擺盤完，又揉起面團來，擀成薄薄的一大片，又切成一條條，洗了白菜，配着肉湯煮成镈饦，香極了！餘下的面團則捏了一些餃子，又炒了雞蛋，數一數有四個菜了，年夜飯就算做好了。

門外天色已暗，空中飄起小雨。趙青将飯菜擺在柴房内的小桌子上，二人坐在小凳子上，面對面悠然地品嘗着鮮美的食物。沈明宜眼尖，在架子高層發現了一壺米酒，趙青搖搖頭，沈明宜表示隻喝一點點，趙青這才很勉強地點點頭。斟上酒，沈明宜舉杯敬趙青一杯，感謝他這段時日的照顧，之後一飲而盡。趙青也舉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又喝了一小口。油燈朦胧，眼前人似乎也散發着淡淡的光彩，趙青強迫自己移開眼光，盯着外頭的雨，看它越下越大，聲音越來越響，好掩蓋胸口的跳動聲。

沈明宜又倒了一些酒，慢慢地飲。回想這幾年，除夕隻有孤燈與自己作伴，眼下卻多了一人陪自己吃菜喝酒，還能賞雨，真是一大快事。

“今夜你是不是要守夜迎新年？”沈明宜問。

趙青點點頭。

“那我和你一起吧，你來我屋裡，我可以讀些話本子給你聽，這樣也不會太無聊？”

趙青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夜深了，二人洗漱後回屋。沈明宜選了一本新的話本子，坐在椅子上，趙青則坐在身後的塌上。清朗的語音，舒緩的語調，書中生動的故事緩緩展開……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雨停了，趙青和沈明宜從屋内出來。趙青去柴房取昨日準備好的柳枝，每扇門的門環、窗棂上各插上一根，又将桃木削好的楔子分别插到大門兩邊的空地上，拎起錘子把楔子的下半截釘入泥土中。柴房裡，沈明宜已熬好糨糊，二人又把門神貼到門上，對聯貼到門框上，最後将寫着“順天奉化”的桃木薄闆釘在門楣上，禱告祈福的儀式就完成了。

二人相視一笑，趙青笑起來很是明朗，他原本隻有十九歲，不過是生活環境讓他比同齡人老成，這一笑，竟透着幾分青澀，沈明宜不覺看呆了。趙青拉拉他的袖子，走到屋子門口往裡頭一指，沈明宜這才回過神來，尴尬地咳了一聲，應了一句：“那我就先歇着去了。”趙青幫他合上門，也回屋休息了。

過完年，乍暖還寒時，沈明宜的咳疾又犯了，所幸在趙青的細心照料下，沒幾天就好了。

很快立春了，萬物複蘇的時節來了。一連幾日，趙青都在田間忙碌，不是在清理溝渠，就是在送糞積肥……有時沈明宜抄書累了，就提着一小壺茶水，再帶上幾個饅頭小餅去田間探他。在田裡待一些時間，再去河邊走走，日頭漸高時便回小院燒飯，等趙青回來一同用飯，日子就這般平平淡淡地過着。

初七這天，他又去河邊散步，在河邊的一塊巨石那坐了很久，眼見日頭高了，便悠悠然回家準備做飯。行至小院坡下，卻見柴房升起袅袅青煙，心中大喜，應是趙青忙完活提前回來了。老實說，沈明宜廚藝不精，一連吃了幾日自己燒的飯，已經有些食欲減退。先前還擔心趙青食不下咽，曾偷偷地觀察過他，好在趙青總是吃得津津有味，沈明宜一顆懸着的心才算落地。

他加快腳步，穿過小竹門，越過牛棚，直奔柴房。

趙青果然在包餃子，竈台上擺着兩個盆子，分别裝着肉餡和素餡。他的手很巧，三兩下就把面皮裹着餡兒捏成兩頭尖尖，中間鼓鼓的形态。鍋裡的水咕噜咕噜作響，下餃子，點水三次，餃子就出鍋了！趙青拿了個大盤子把熱氣騰騰的餃子撈起擺在石桌上，又遞給沈明宜一雙筷子，擡擡下巴示意他去吃，自己則又進去繼續捏餃子。

夾起一個餃子，咬一口，嚼啊嚼啊，笑意漸染眉梢，趙青的手藝也太好了吧！又夾一個，兩頰鼓鼓的，眉眼彎彎的。他拿起旁邊的另一雙筷子，夾了一個進柴房。正捏一半的趙青愣了一下，叼住了遞至眼前的餃子，嚼啊嚼啊，似乎在品嘗這鮮美的味道。沈明宜返回石桌那繼續大快朵頤，過了一會兒又夾一個進柴房，如此反複，一盤餃子很快就吃光了。

沈明宜繞着小院散步消食，每隔一會兒，坐在竈口燒火的趙青就會透過窗瞧見沈明宜路過的背影。柔順的長發，修長清瘦的身形，悠然自得的步伐，有時望着天，有時又看着地，有時又搖搖頭……這樣的沈明宜仿佛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竈内的木柴發出畢剝聲，趙青往裡頭又添了一把柴，火燒得更旺了。不久，新一鍋的餃子可以撈出了，趙青又吃了幾個，然後把餘下的擺在大盤子裡，涼了後放進櫥櫃裡，回頭要吃了就熱一下。

看了看天色，雲層不算厚，應該不會下雨，于是趙青拎着一把斧頭和鐮刀，推着小木車去後山巡林去了。沈明宜有些乏，便回屋午睡，睡前又翻了幾頁話本子，覺得這故事有趣，打算晚上讀給趙青聽。困意湧上，隻好放下書，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