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風了，之後響起驚雷。沈明宜從夢中驚醒，所幸趙青還歇在不遠處的榻上，他的心才安穩下來。黑暗中并非孤身一人，幸好，幸好。

沒多久，雨聲沙沙，大雨落下來了。

雨珠被風裹挾着進了屋，空氣變得濕潤。沈明宜想起身去關窗，還未動作，就聽見趙青起身的聲音，之後窗戶被關上了。

聽着沙沙的聲音，沈明宜睡不成了，于是盯着房梁發呆……

雨在天将亮時停了，沈明宜得以入眠，趙青起得早，去田裡采摘蔬菜。

鍋裡溫着飯，沈明宜正用着早飯時，小石來了。濕着褲腿，衣裳上沾着泥點，樣子有些狼狽。

沈明宜很是吃驚，心疼地問道：“是不是摔着了，摔傷哪沒有？”

小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回答道：“剛去五味家送葡萄，回來時沒注意看路，滑了一跤。”

“昨兒夜裡下雨了，泥路濕滑，你得走慢點。”

沈明宜一邊說，一邊拍拍小石衣裳上的泥點子，發現拍不掉，隻好歎氣道：“看來你得回去換身衣裳了。”

小石卻站着不動，見他神色猶豫不決，似有話說。

“怎麼了？”沈明宜問道。

小石兩手絞着衣裳下擺，吞吞吐吐道：“五味說可以教我辨認草藥，如果我學得好，他就去拜托爺爺教我醫術。但，但是，需要我會認字，可我不會認字……所以，所以，沈公子你可不可以教我認字？”

聲音越發小聲，最後細若蚊蟲，但還是被沈明宜捕捉到。他猶豫了，沒有立馬回答。

“小石，你先回去換下衣裳，容我想一想，看這天，估計等會兒還會下雨，你明日再來吧！明日，我告訴你，可以嗎？”

“好！”

沒有立馬被拒絕，小石有些高興。

“路上慢點走，不要再摔着了。”沈明宜囑咐道。

“嗯，我知道了。”

目送小石離去，沈明宜繼續吃飯，他心事重重，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歎了一口氣，有些發愁。

原本時打算傷好之後，找個機會同趙青道明離開之事。但若教小石讀書的話，這事就得往後推，不知何月何日。如此一來，就得繼續勞煩趙青，況且，況且自己……但若不教小石，在這小村裡，他又無處求學，小石長得瘦小單薄，學醫自然比務農更适合他，也更有前途……

沈明宜很是發愁。

趙青從田裡回來，見沈明宜心事重重，不知發生了何事，便放下裝滿蔬菜的籮筐以及扁擔，坐到他跟前，在他的手心寫下“何事”二字。

沈明宜便跟他說了小石的事情，隻是他未曾提及離開之事，現在似乎還不是合适的時機，且他有點開不了口。

趙青聽後，便繼續在手心寫下“好事”二字。

看來趙青也是支持的，沈明宜這麼想着，又見趙青繼續寫下“你很會教人”。

沈明宜一愣。

趙青起身在他肩上輕輕地拍了幾下，便挑着籮筐去了倉房。

沈明宜還在咀嚼這幾個字，又見趙青提着鋤頭往小院東面的田地裡去了。不過一會兒，一擡頭竟見趙青挖出了一個小土坑。

這是要做什麼？沈明宜很疑惑。

他正要走過去瞧，突然一隻喜鵲停在桃枝上叫喚。擡頭尋鳥，又有一隻喜鵲停在枝頭。

這是？

難道連喜鵲也覺得留下來好嗎？

沈明宜長呼一口氣，淡淡一笑，心中仿佛松快了一些，他朝趙青走去。

小土坑變得更大更深了一些，趙青還在挖，仿佛要挖一個大坑的架勢。

沈明宜雖疑惑且好奇，但并不打算打斷趙青幹活，隻是在邊上瞧了一會兒，便緩慢地走回屋内。

他在書架前挑挑揀揀，心裡想着以什麼書作為小石的啟蒙書好。一番篩選，似乎并沒有特别合适的，也許可以拜托趙青進城時帶一本《三字經》回來。在此之前，就先用《千字文》好了。

沈明宜轉身落座書桌前，心中輕快了不少。他覺得很奇怪，明明就在剛才還在糾結，眼下卻已經在選書了，難道自己的心意也是如此嗎？他拿起筆，半托着腦袋，似在思索，似在發呆，手上隻是随意地勾勒。當他終于決定留下來時，回過神來卻見筆下一幅青年男子的小像躍然紙上。

這，這……

沈明宜驚呆了，一動不動地盯着小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