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些許刺激的小孩兒,因為身子瘦弱的緣故,當晚就有些發起燒來。
墨箐仔細在旁照顧着。
幸好她讀過很多凡人的藥典醫籍,身上也總是攜帶着足量的草藥。深夜裡去了城主府的廚房,才發現顔康這家夥其實也沒吃多好。
跟民衆吃的差不多,甚至鍋碗瓢盆都被賣了不少,府中的仆人平日裡跟她都用的同一口大鍋。
墨箐好不容易才從角落裡撈出來一個老舊的陶罐,用來熬藥。她看着火候,心底有些複雜。
顔康清廉歸清廉,但棄車保帥的行為讓她無法原諒。城中民衆是人,郊區村民也是人,她有什麼資格放棄……
即便她的理由很合适,做出決定又的确是迫不得已,墨箐也沒辦法就這樣諒解她。
“或許是我太狹隘了嗎……但同是生命,我還是……”她低下頭,表情實在說不上多好。
至于有關小桑口中,顔長富勾結魔修的事情,墨箐懶得考慮那麼多了。
一個融靈境中期的魔修,她彈指可滅,半分眼神也不配得到。
……
“堂姐若要審判,就審判阿康吧!”
“母親年老,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無需您動手,她自然會消亡的……”
顔康跪在地上,眸間斥着恐懼和羞愧,不敢擡起頭來,更不敢清理被茶杯砸出的血。
“阿康不敢說是被蒙蔽這種虛僞的話,隻是那時民衆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我已抛棄了郊區村落,若要是連城中人也守不住,那就實在是不配為官、不配為人了啊!”
大顆大顆的滾燙淚珠從眼眶落下,其中藏滿了多年來為官的苦楚和當年憑着母親霸占的家财讀書科舉的恐慌,更有身為凡人那無可奈何的弱小。
她不敢将對顔染一家的愧疚當做眼淚落下,因為這是不論如何也無法放下的仇和恨。
“情有可原。”良久,顔染才緩緩開口。
三個月前,有一個潛入岷州的邪修主動找上了城主府。盡管她不能使用法術,但修行者畢竟是修行者,能做的比凡人要多得多。
邪修承諾會庇護一部分民衆,并提供了不少物資用以接替多重克扣後所剩無幾的幹糧。
唯一的條件就是拿到城主手中的特查令。
如此,城中人才能維持秩序,郊區村落的民衆才勉強有所存活。
哪怕顔康知道這是明晃晃的陷阱,但關切萬民性命,她也隻能踩進去。
“堂姐、堂姐放心,特查令被我藏在正廳的暗室樞紐中,其内部那個不過是赝品。”她盯着地闆,雙手十指僵直着。
“就算母親起了心思,将特查令交給那個叫永寂的邪修,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的。”
“到時隻求您和仙師大人能放過母親,阿康願意于災荒之後,辭下官位,舉薦一位廉正的同袍接替連山城城主一職。”
她目光悲戚,腰間下彎,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阿康願意攜母親去給姑姑們守墓終生。”
顔染眼中并無對她的憐憫,也沒有仇怨,甚至沒有打臉和大仇即将得報的快意,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
“看來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
“是。”顔康沒有起身,額間的血流進地縫,染濕了寸草不生的土壤,“從勾結邪修的那一刻開始,阿康就沒想過會有好下場。”
“即便是換了位仙師,我一樣會自首,一樣會求她放了母親,就是被淩遲處死,也認了。”
聽到這,顔染起身,走到她身旁,抓着那一頭用布紮綁起的長發。
瞬間,青絲散落,雜亂不堪。
“那你為何不對小箐說實話?你覺得,她比我弱嗎?”
顔康強忍着從頭發傳來的疼痛,眼中驚懼不定:“……雖然墨仙師才是持有調查令的那位,但阿康當官多年,也不是全白當了的。”
“墨仙師她,顯然在依靠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