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一夜，第二天醒來無事發生。兩人還是如之前一樣說話，分食食物，滿懷愛意的看着對方，對昨天的話隻字不提。

張玉彎沒有問，她選擇相信展甯。無論展甯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尊重她。那是展甯愛她如斯的家人，她知道展甯對他們的難以償還的愧疚，知道她的倍受煎熬。

她更知道這是展家人最大的退讓，變相成全她和展甯的退讓。因為展甯的大姐不能生育，二姐嫁到了國外，想要丁克，就算有一天想通了要生孩子，那孩子也隻會長期的在國外養育。所以，隻有展甯……

她難受的心裡是有一絲絲的感激，特别是對當初勸她和展甯分開的展甯二姐，她知道這是她調和努力，為展甯争取到的最好的結果。

她想了一夜，她想，就算展甯為了成全家人或是為了兩全願意去和一個男人結婚生小孩，到時候隻要展甯需要，隻要她還愛自己，那她也願意等她，願意和她繼續在一起。

展甯永遠是她的展甯，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

而展家人那邊看着沒有變化的兩個人也是有些疑惑，她們也沒有選擇逼問，都想着給展甯一點時間吧，等她出院了總會有一個答案的。

而且她們也看到了經曆一遭的展甯不再似曾經那麼尖銳執拗的變化，她們相信展甯不會再讓她們那麼失望了。

所以她們現在給足了兩人空間，默契的晚上都會離開，留下張玉彎一個人和展甯獨處。

……

張玉彎一點都不想碰手機，沒有事做就和展甯靠在一起看書，看病房裡的電視，或是兩人什麼都不做的玩對方的手指，然後看着看着突然笑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再阻礙她們，所以她們旁若無人。

直到李嘉欣和蕭蕭她們給她拿來一個新手機，遞給她補辦好的電話卡。

“你京城的朋友，那個叫Luke的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了。你有空給她回個電話吧，還有你樂隊的人，發生這麼大的事，對你們肯定會有影響，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吧。”，蕭蕭把手機和電話卡遞給張玉彎說道。

蕭蕭想到那個叫Luke的沒禮貌的人一開口就問張玉彎怎麼樣了，還添了一句你打她了？那淡漠的聲音裡是隔着電話都能感覺到的冷冽，報複的巴掌像是要穿過手機屏幕扇她臉上。

她沒客氣的說，被打的人是她！她還一點皮毛都沒碰到張玉彎。

後來這人說她叫Luke，讓她和張玉彎說等她有空了讓她給她回個電話。蕭蕭這才想起這個Luke就是展甯以前經常和她說的那個對張玉彎有所企圖的裝逼怪。

張玉彎看着遞過來的手機，如同看到洪水猛獸般抗拒，打心底裡發怵。

李嘉欣看着張玉彎有些發白的臉色，知道她在逃避什麼。于是拿過蕭蕭遞過去的手機，直接拆開，把手機卡插進了新手機裡，然後按了開機。

“其他人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要和展甯要在一起總要面對的。”

說着把手機塞到沉默無聲的張玉彎手裡，又安慰似拍拍她的手臂，說：“放心吧，無論怎麼樣，我可以保證你和展甯……”

“滴滴嘟嘟滴滴嘟嘟滴滴嘟嘟……”

李嘉欣話還沒說完，剛開機的手機就嚎叫了起來。張玉彎猛然一驚，吓得手抖了一下。看着手機上那串遙遠又熟悉電話号碼她有些發顫。

看她這模樣，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好像知道她開機了特地掐着點打過來的電話是誰的了。

一直到嚎叫聲終止，電話挂斷，張玉彎也沒有接。展甯坐在床上，伸手握住了張玉彎垂在身側的手。

張玉彎回頭看着展甯，安靜了不到一分鐘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号碼。

展甯看着緊握着手機的張玉彎，她抿了一下唇，伸手想拿過電話替她接，卻不想被躲開了。

張玉彎張嘴，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完她就下定決心似的快步出了病房。

病房裡靜默了半小時，直到張玉彎回來。她神色沒有任何異常，隻看着展甯苦澀的一笑，說：“我明天要回家一趟，可能陪不了你出院了。”

張玉彎回家做什麼所有人都知道，都沒有問。她也即将要出院給家人一個答案了，而張玉彎這邊也要回去給她的家裡人一個交代。想到她爸媽和哥嫂那個樣子，展甯不知道她回去後會面對什麼，他們又會怎麼對待她。

上次是一身的荊條抽打，這次她們的事情人盡皆知，那麼看中面子又住在農村的她爸媽又會怎麼做？展甯想象力局限，她預測不到。

她隻愣愣的看着張玉彎，直到她說她要出去給樂隊的人還有Luke，以及她的朋友李娅曲婷回個電話。

她想，這是開始了吧，她們的戰争并沒有因為一場生死而幸福的終結，也沒有風雨過後就是彩虹。而是把她們推到了另一個更難抉擇的境地。

展甯看着關上的病房門，她們絕塵避世的忘憂谷要崩塌了。她想，到底怎樣才算是結束，她們到底要怎麼才能好好的在一起，到底什麼樣的抉擇才是完美得大家都想要，都接受的！

張玉彎回來後，蕭蕭悄悄塞了一個東西給展甯，然後就和李嘉欣離開了。

那是她找人用金屬探測儀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算是和給展甯正式的道歉。

晚上，還是這張狹窄卻讓她們不覺得擁擠的病床上，展甯還是側身把張玉彎抱在懷裡。她左手環在張玉彎腰上，五根手指有序的在她小腹上輕敲着。

窗戶開着，窗外的早桂随風潛入，透骨生香。月光把病房的藍布窗簾漂成了月白色，照得無燈的房間亮堂堂的。

“明天幾點的機票？”，展甯輕聲問道。

“九點半。”，張玉彎輕聲回答。

展甯沉默了片刻，又問：“你支付寶裡有我的電子身份證對吧？”

展甯感覺到了懷裡的張玉彎身體一僵。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

展甯沒說話。

張玉彎吐出口氣，接着說：“發生了那麼多事，你家裡好不容易讓步了，你和她們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修複。你……就在這裡呆着等我吧。”

展甯知道張玉彎說的都對，這個時候她不應該走。但是但是……但是她更不想張玉彎一個人回家面對那場她預料不到的疾風暴雨，她不想看到她拖着殘破的身體或者心靈回來告訴她沒事，對她笑。

“你家裡會怎麼對你？”

“不知道。”

張玉彎的确不知道，她沒預想過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樣人盡皆知。雖然下午的時候Luke電話裡說她會幫忙壓輿論，但現在已經為時已晚。

她和家裡的電話其實就持續了幾分鐘，她也沒有把手機放到耳朵邊。而是把音量關到了最小，把手機垂在身側，默默的聽着那邊高亢的模糊的聲音看着遠處發呆。

隻在最後她爸一句“你不回來，就永遠死在外邊吧。”的憤怒叫喊聲後說了一句“好，我明天回去。”後挂了電話。然後就是沉默，等了一會才進病房和還在等她的展甯說話。

展甯沒有再說話，張玉彎握住展甯有節奏在自己肚子上敲擊的手也跟着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