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給自己順道找點樂子的想法,他立即興沖沖地繞到了後方,可沒想剛遠遠看清帳篷外立起的招牌,他就呆立原地再挪不開步了。
雖然招牌上極富誘惑力地寫着能解決你所有困擾雲雲,但兩鎊一次也太貴了吧!
根據過去的經驗,那些神神叨叨的占蔔師們隻會給出一點模糊的提示而非直接了當的解決問題,這就導緻了最後的成功能否歸功于他們得打一個小小的問号,假若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還好,萬一問起工作的事,對方來一句你想要的,在莉塔女士,艾伯特先生,或者甚至那位太陽信徒身上怎麼辦??
不如問問西塞爾算了,他不直接要錢,還能詳細指個路呢。
他搖了搖頭,沒有一絲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提着一袋精挑細選的土豆,他決定先打道回府,即便法蘭登堡今日的天依舊如同大雨将至般灰蒙蒙的,自己最終也沒能解決工作的問題,但熱鬧的市場,大城市的新奇體驗還是讓他心情大好,看到街道口,警員打扮,疑似夜之女神的執法官和教士打扮,胸口大大方方别着太陽聖徽的太陽的神職者看不見彼此一般分立兩側,他甚至一時控制不住笑出了聲。
而直到他樂不可支地拐入了住所前的小巷,某個熟悉的聲音才在腦海裡淡淡響起。
“……什麼事這麼開心?”西塞爾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上去像是夢中歸來一般,特裡斯也當是他剛剛睡醒,随即嬉笑着方才路口所見告訴了他。
“……哈。”對方同樣輕輕笑了一聲,随後搖搖頭徐徐道,“這段時間,恐怕是黑夜的神職者們最辛苦的時候了,既要填補因星星的力量減弱而産生的空隙,又要努力對抗自身的失控風險,還要避免某些勢力趁虛而入。”
比如太陽教會?他立即想到,對了,除了那個散漫的青年,自己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在城裡見到太陽的神職者……是管理區域的不同嗎?
“太陽主要負責西區,黑夜與星星則主要負責東區……似乎是這樣的劃分吧。”西塞爾想了想,“事實上,這附近的确有一座夜之女神的教堂,如果你想在傳統的宗教場所祈禱或進行告解,可以考慮考慮他們。”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已重新畫好标記的那幅城市地圖即刻浮現于腦海,特裡斯将那教堂的名稱及位置大緻記了記,點點頭說:“可以去看看。”
對于月神及其神使,他雖不大了解,但也不太抵觸,聽說他們最近辛苦,又不免心生一絲同情。
“……嗯?”
視線回歸現實,租住的四層小樓已是近在眼前,但他很快注意到,自己離開前插在門上投遞口處的報紙與信居然不見了。
“……那位艾伯特先生回來了?”他下意識向西塞爾悄聲詢問,畢竟房門似乎還是緊閉着的——
嘩啦!
未等到腦海裡的回應,甚至自己的手指才剛剛觸及門闆,整扇房門忽猛地向内一退,緊接着,那位卷發的艾伯特先生的腦袋就從門後探了出來,眉頭一皺,兩眼一眯,後便沖着一時呆愣原地的特裡斯厲聲問道:“才回來?午飯呢?”
……他不在意我出去啊。
特裡斯吓了一跳,倒也立即回過了神,條件反射地就将手裡裝着土豆的紙袋拎了起來。
“……”艾伯特再度眯了眯眼,似想看透袋子裡裝了什麼一般,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進來吧。”一邊打着哈欠放緩了态度,一邊讓開了門。
“你剛睡醒?”特裡斯兩手抱緊紙袋,一邊小心翼翼貼着牆擠了進去,一邊忍不住好奇詢問。
這時開門的他上身隻松垮地穿了一件襯衫,亂糟糟的頭發之下,也是一張沒什麼精神的臉面。
“睡了一會……哈啊!”他捂着嘴又打了哈欠,待特裡斯人一進來,就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撓着頭發,邊走邊說,“本來想報警讓人把你找回來,但實在太困了,廚房裡又沒有能直接吃的東西,看見沙發被整理得這麼幹淨就忍不住躺了上去。”
“……”
放過黑夜的神職者吧,他們已經夠辛苦了……你也知道你的廚房裡除了一罐豆子和一堆調料什麼都沒有啊……嗯,所以關于沙發,是在誇獎我嗎?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讓特裡斯按耐不住想要插嘴,但考慮到對方室友兼房東的身份,他還是強行控制了一番面部表情,将所有話努力咽了回去。
“所以今天中午我們吃什麼?”艾伯特似乎并未覺察到他的微妙反應,扭過腦袋,隻繼續緊盯着紙袋,情緒複雜地嘟囔說道:“不知道你廚藝如何,但我希望你弄出來的最起碼是能吃的東西,這屋子裡不需要兩個不會———”
“……土豆。”特裡斯這才趕緊回道。
雖然自己完全沒考慮他會一起吃的情況,但區區土豆總不用擔心吧!
“嗯。”艾伯特點點頭,臉上神情卻沒有多大變化,“還有?”
“……沒了。”對此特裡斯隻能搖頭。
艾伯特抱着胳膊沉默了一會兒,眼裡的情緒愈發深邃複雜,仿佛在認真地考慮某個可怕但或許不得不選擇的計劃,“……隻會土豆?”
“沒、沒帶那麼多錢出門……隻買了土豆。”特裡斯想了又想,心虛說道,最終還是沒敢開口直言對方要是打算和自己一起吃飯,恐怕不得不享用一段時間的土豆了。
“你既然動了我的信,為什麼不把裡面的錢拿走?”沒曾想對方又是眉頭一蹙,竟疑惑反問,“那二十鎊還都是紙币,總不會難以攜帶吧。”
“……”
那個信封裡居然有錢……!
不、不是……居然直接把錢放在信封裡……!
不過他居然允許我直接用他的錢,但那真的不是偷嗎?就算被偷了錢也叮囑對方記得回來給他做飯這是不是有點太過——
特裡斯幹張着嘴,這回是怎麼也想不出應對的話了,而也直到這時他才猛然意識到,他的這位室友兼房東,這位艾伯特先生,是個有錢人啊!
“啧啧啧……”
與此同時他還聽到,腦海深處,傳來了一串輕細而意味深長的咂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