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确定了一個目标,林恩内心激動歸激動,整個人反而像一池深水般沉穩下來。
如果什麼都沒有或者真的隻是漏水問題,我要揍他一拳。
他一邊這麼半真半假計劃,一邊跟随對方一步一步向樓上走,一邊摸摸衣服内側,确定聖徽仍在原位,從其中一個口袋取出一副薄薄的黑手套,一絲不苟地戴到了兩隻手上。
他沒有向教會或道格拉斯神父申請調用其他神奇道具,他甚至沒有提前告訴他們他來這做什麼,不過那就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神又沒勒令他改正,所以沒什麼問題。
喂,醒醒,該幹活了。
最後,他再度拍了拍胸口位置小冊子所在。
邁過最後一級台階,一條筆直的走廊随即展現,公用的廚房在走廊末端,兩側則各有三個房間,與下冊層結構基本一緻,而沃森夫婦的住處,對應上來,正好是右手邊的最後一間。
西塞爾這回不再左右查看,而是徑直地,朝走廊深處走去。
水滴在管道上的聲音,鞋底與傘尖輕撞地面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格外清晰,那股不讨人喜歡的沉悶氣味亦更為明顯,林恩覺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件嚣張的污染物,但那到底是他笃信其一定存在帶來的錯覺,還是确實如此,卻一時不能分辨。
錄物簿沒有給出回答。
隻能拜托你了,偵探先生。
無心去考慮為何它毫無動靜,林恩将視線中心着重放在了面前黑色的人影之上。
他看上去倒是沒有太多的擔心。
嘴上說着不願打擾,但臨近沃森夫婦的住所,他還是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
因為,門是虛掩着的。
黑衣的青年不動聲色地将雨傘換到了右手,握住那似乎裝飾了什麼故顯稍大的弧形把手,擡起傘柄,将尖端抵在門上,稍稍用力,向前推了推。
房門随即吱呀一聲向内打開了。
首先印入眼簾的,依舊是灰蒙蒙的方窗,一些簡單家具,兩個手提箱,以及一些衣服分布于屋中各處,東西不多,反而顯出一絲整潔。
“……沒人回應?”
林恩走上前,探出腦袋,橫過對方胳膊向屋内看去,雖然視野内一片平靜,但他扇動鼻翼,能嗅到一股極淡的血肉混合的氣息,于是他立即眉頭一皺,嘗試尋找那氣味的來源,“感覺不太妙啊,好像已經發生什麼了。”
西塞爾嗯了一聲,收回手同時輕輕推了推眼鏡,“你做好準備。”
……準備?
林恩的心瞬間提起,并飛速卡入了一個習慣的位置,一個使他能夠高度警惕但又不至于緊張得無法行動的位置。
他本以為青年會向屋内走去,腦子裡早已畫出了房間的平面圖并做好了各種規劃,可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西塞爾抓着雨傘,随後卻扭頭,走向了盡頭的共用廚房。
那裡有一個林恩先前并未注意到的細節,那就是在每一層都對所有人敞開的廚房大門,這時,在這裡,竟然是關閉着的。
西塞爾很快就走到了那扇門前,上下一番查看,發現門倒也不是緊鎖,隻是掩得更為嚴實罷,于是他再度舉起了雨傘,嘗試将其推開,明明肉眼看去,它與其他房門沒有任何區别,但黑衣的青年表情嚴肅秀眉微蹙,推動得卻是極慢,像在努力對抗門内某一股拒絕的力量。
“我來吧。”林恩這時突然說道,血與肉,混沌與污穢的氣息,其實在對方接觸房門之時就已變得足夠明顯,使他能夠捕捉并用于分析。
首先污染物顯然是存在的,門内沒有任何聲響,說明裡面的人,不管受傷還是産生了異變,肯定已沒有了知覺,至于那件污染物,雖看上去已成功霸占了廚房的一點空間,但微弱的氣息顯示,起碼現在,它并沒有預想的危險。
區區房門,他完全能夠借用些許太陽的神力直接打開。
“有勞。”
西塞爾點點頭,掩嘴輕咳了幾聲,蒼白着臉孔,立即收傘退開了。
他沒事吧?林恩本能地想,視線自然而然追了過去,但身體已忠實按照計劃行動起來,手按在門上,随手套上暗紋浮現,稍一使勁,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門砰地一聲推開了。
更為濃烈的氣息即刻湧出,林恩皺了皺眉,趕緊捂上了口鼻才将腦袋轉向室内,接着他便看到,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詭異懸挂着一個巨大的灰白色的繭。
那是……污染物?
林恩條件反射想要走進去。
“等等。”西塞爾這時卻用雨傘攔下了他,“等一分鐘,等它冷靜下來。”
等一分鐘……冷靜?這是什麼怪話。
林恩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他也沒有魯莽地繼續向内沖,難聞的氣味果然在等待中逐漸緩和消退甚至趨于全無,西塞爾這才笑笑又說:“好了,它似乎很不想被人打擾。”
“你知道這件污染物?”林恩這時反倒不急了,小冊子似乎有了些動靜,但要是對方知曉,他就不打算将其取出查看了。
“不清楚,隻是覺得它很不尋常,一般污染物都會主動尋求其他污染或更多犧牲者吧。”西塞爾思考着回道,倒是與林恩所疑惑的一緻,“走吧,進去看看。”不過在說完這番話後,他就未加猶豫地大步走了進去。
封閉的窗外,陰雨仍在持續,廚房内異常昏暗,但地上翻倒的椅子,台面上切了部分的蔬菜及肉塊,剛裝好水放上竈台的圓鍋顯示,不久之前,這裡還有人在進行烹饪。
“沃森夫人在裡面?”
站在一眼看去,并非由絲線,而是由某種更像面粉糊的物質組成,自天花闆連接到地闆的巨大蟲繭前,林恩歪歪腦袋小聲詢問,他好像能夠想象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比如積蓄力量已久的某件污染物突然爆發,化作一張大網,瞬間将正在做飯的沃森夫人包了進去之類。
“似乎不止。”
西塞爾依舊擡起抓着雨傘的那手,輕輕靠上了巨繭表面,“裡面似乎有兩個人——”
“喂!小心!”
不知道誰的速度更快,巨繭表面猛然爆出的一根銳利尖刺,還是一個箭步上前,一邊單手将他後拉,一邊伸手抓上尖刺根部,五指一扣,就将其狠狠折斷了的青年。
“你的膽子有時也太大了點。”
見沒有其他尖刺襲來,脫離了接觸的巨繭也慢慢抹平斷掉的根部回歸平靜,林恩暫時松了口氣,拍拍手,扭頭沖對方玩笑似的抱怨道。
此時的西塞爾站在他的身後,正用手背擦拭臉頰。
不過他放下手後,臉上并沒有任何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