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隔間内無燈無窗,僅有布簾下方投入的一小片長方型的微光,周圍環境顯然難再以眼看清,西塞爾輕輕吐了口氣,數條彎彎曲曲,更為漆黑的影子随即從他腳下伸出,徑直投入到了周圍更為幽暗的場地之中。
他正打算靜下心等待一番,卻不料向四面投出的「視線」很快有了回應,彎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他的腳下,并慌忙不疊地告訴他:
這裡沒有其他出口,而且,這裡被設置了結界。
——?!
西塞爾霎時瞳仁縮緊,還未能做出任何反應,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木棍落地的脆響,以及——
“真是太吓人了。”
老人粗重咳嗽了一聲,心有餘悸一般說道,“幸好還是放心不下,多做了一手準備。”
身後,原本昏睡的老人早已不在,而他手邊那把掃把此時則橫倒在門前,見門簾下方露出的兩條腿,在老人的話音落下後便側轉要走,西塞爾腳下的黑影迅即追了出去,然而它們并沒能穿過門邊,或者說那根本就像是海潮撞上堤壩,它們竟然被門前橫置的那一根掃把杆攔了下來。
還真是結界?西塞爾眉頭一皺,随即側身看向了小隔間的入口處,更大片的黑影随着他視線的轉動洶湧沖向了四周,以及那把倒下的掃把杆,與此同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開始在隔間内環繞着吹起,且一波強過一波,緻使較輕的雜物紛紛摔落在地。
乒乒乓乓地掉落聲連續不斷,狹窄隔間内很快一片狼藉,塵埃四起,然而門簾及其下的掃把依舊如同堅固堤壩巍然不動,外側就是酒吧大廳,也無任何人聽到聲響前來好奇地一探究竟。
但不是布置在室内的結界?西塞爾不禁疑惑,在堆滿雜物,表面崎岖不平的空間用書寫型的結界并不穩固,遭到攻擊極易崩塌,但如果使用的是置物型的結界,自己為何會找不到任何源頭——
注意到影子撞擊結界四壁後,即如同水流般平滑回退,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大概不是寫在小房間中的結界,而是另一個獨立的,四四方方的空間。
不管變化發生在何時,現在,自己身處的位置,根本就不是酒吧的雜物間。
而随着他成功意識到了這一點,越來越多信息順着黑影順着風進入腦海,視野之内,虛假的景緻迅速崩潰,雜物紛紛消失,可在同一時間,布簾下透入的光線,也開始以一種怪異的向下壓縮的方式逐漸減少。
要關上了!
他的心中再度生出一種感覺,對周圍環境的判斷亦突然變得更為明确。
他被困住了,被一個獨立于現實倉庫的空間,而随着這個空間猶如被撕去牆紙般暴露出來,一種難聞但熟悉的氣味,也霎時湧入了鼻翼之間。
那是污染物的氣味。
“想用被污染加強的道具困住我?”
心中本就熊熊燃燒着的,厭煩的怒火轉眼更盛,西塞爾冷笑一聲,向前擡起右手,環繞身邊的風瞬間變得劇烈,吹得其指間勾纏着的靈擺不停轉動,那似乎依舊呈現令人不安的逆時針轉動的姿态,但他此時已毫不在意了。
“區區一個盒子……”
他隻是繼續,低沉的,冰冷的說道,“就憑它,就憑你們,也想要困住我?”
黑暗向下疾馳着狂奔着,似乎想趕在什麼發生前盡快吞沒那最後一點光線,但很可惜,角力的天平已不可挽回地傾倒向了另一側。
—
而就在幾分鐘前。
“嗯?卡住了?”
酒保一邊疑惑咕哝,一邊再度用力按了按眼前别緻的木盒盒蓋。
“在時鐘的指針到達整點之時,在木盒内放入任意一枚硬币,關緊盒蓋等待數分鐘後,你就能看到它變為了三枚……”
念叨着那位外地來客詳細叙說的過程,酒保放開手支起身,繞着木盒前前後後檢查了一圈,正因為當時親眼看到了那有如神迹一般的場面,他才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它。
「勒迦厄斯的寶藏盒」,這是那位顧客給它的稱呼,當然酒保并不清楚這句話具體什麼意思,他隻知道将硬币放入盒中能得到更多。
“你想要就便宜賣給你吧,畢竟它隻是個拙劣的仿制品,隻能複制二三枚硬币罷了。”聽到酒保的低聲請求,那位顧客倒表現得極為大方,沒多猶豫就将小盒子遞給了他。
拙劣的仿制品有什麼關系?不一樣是神奇道具?他可沒那麼大追求,非要什麼半神贈物,就這樣能賺一筆是一筆,挺好的。
酒保暗笑着,舔了舔嘴唇,直起身将兩手都放在盒蓋上,打算用全身力氣迫使其蓋緊。
一,二……
三!
轟隆隆——!
—
伴随着震天聲響出現的,是酒吧自上而下一陣劇烈的搖晃,燈具忽明忽暗地擺動,未被妥當安置的酒瓶碎落一地,正暢飲或攀談着的人們尖叫起來,慌慌忙忙抱緊了身邊牢固的物體。
所幸,震動很快就停止了。
“嘿、嘿!别慌别慌!”
酒吧的老闆見狀,即刻從吧台後起身,踩在矮凳上揮動起兩手從驚魂未定的客人們高呼道,“不是這裡的問題,我們這兒安全得很!”接着扭頭向身旁仍抱着腦袋躲着的服務生,踢去一腳同時兇狠地低聲哼道,“快滾去看看外邊發生了什麼!”
“去看看怎麼回事。”
同一時間,年長的警員也向約翰他們低聲令道。
不過還沒等年輕的服務生及約翰向外跨出一步,酒吧門處就沖入了一人,衣服上披着石灰,臉上帶着劃痕,滿面驚恐,氣喘籲籲朝屋内衆人大聲喊道:“紅帽子酒吧所在的那一棟、那一棟樓,一整棟樓!突然倒塌了!!”
“什麼……”“倒塌?一棟樓?”“我的天!”
衆人聽罷,頓時神色各異看向了身旁,疑惑的,震驚的,不知所措的,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沒有人注意到,與那人一同跑進來的還有一位警員,不過他也沒有額外補充什麼,隻是在與約翰他們對上視線之時,扶着帽檐沉痛點了點頭。
那是他們留在店外等候的同事,顯然也目擊到了一切的發生。
與這間酒吧僅有一屋之隔的紅帽子酒吧,或者說這排公寓樓中的第七棟,突然就像失去根基般轟然崩塌了。
“那裡住着人吧?”“當然了!這些樓平時本來就是住人的!”“太可怕了,怎麼會突然就……”
周遭議論聲不斷,而在得到肯定答複後,年長的警員便沒有任何遲疑地安排道:“約翰你們出去幫忙救人,順便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和勒斯在這繼續尋找那人。”
故意……會是為了方便那人逃掉嗎?可就為了讓一個人趁亂逃走而炸毀一整棟樓?!約翰霎時悚然想到一個原因,但他也沒有繼續就此思考,而是神情嚴肅地回答了一個好字,随後立即轉身向門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