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一夜,特裡斯做了一個夢。
沒有熟悉親切的人影,沒有血脈偾張的冒險,隻有日光,白雲,天空及起伏的丘陵田野,但這一回,他一點不覺驚訝或不安,因為那是他已過去的人生大部分時候都能看到的風景,是來自尼諾鎮鄉間的甯靜景色。
西塞爾曾用那風景安撫自己,所以此時夢見,大抵是個好的預兆。
醒來後心情頗為不錯的特裡斯麻利地起床穿衣洗漱,很快做好了出門的準備,習慣性地環顧房間一圈,看到安放在床邊的手杖,稍稍一想,還是将其握進手中帶到了身旁。
或許那個夢……也是西塞爾醒來的征兆,他可不想對方醒後又對自己說,嘿,别把手杖弄丢了。
“我可從來沒丢過它。”他自覺冤枉地咕哝着,确認沒有遺漏後,便放心離開了房間。
醫院依舊熱鬧,走到街上,周圍同樣熙熙攘攘,天仍灰蒙蒙的,雲層厚重,看不出一點消散的迹象,那是和夢中所見完全不同的景色,特裡斯不免感慨,過去看那些花花草草藍天白雲隻覺無聊透頂,現在再見,反而感覺有些懷念了。
好在法蘭登堡距離民諾并不算遠,唔……自己還是可以省省錢買張車票,偷偷回去看一看的,看看傑克的狀況怎樣,有沒有擺脫怪異事件的陰影?太陽教會知道拉蒙家發生的事,應該會重新給他們立三塊墓碑吧。
一面回想過去計劃着未來,一面搖着手杖,輕車熟路地朝學院方向步行,沒過多久,寬闊的廣場及階梯,齊整的草坪及花園,還有那些裝飾華麗造型精緻的樓房建築就進入了視野。
肯特大學一切如常。
舉行考試的樓前空地上,前來參加考試的學生或坐着看書或四處走動或與人攀談,特裡斯不認識他們其中任何一位,便獨自站到了門柱陰影落下的一側,百無聊賴地四下觀察。
突然間,他注意到,在教學大樓的二層,有人正背着手站在窗邊,俯瞰着空地上等待的學生們,雖說那人臉部被玻璃的反光所掩蓋,但從一身筆挺的西裝及所在位置判斷,應該……是教職人員?
的特裡斯眯了眯眼,稍稍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樓前空地上,前來參加考試的學生或坐着看書或四處走動或與人攀談,特裡斯不認識他們其中任何一位,便獨自站到了門柱陰影落下的一側,百無聊賴地四下觀察。
突然間,他注意到,在教學大樓的二層,有人正背着手站在窗邊,俯瞰着空地上等待的學生們,雖說那人的臉部被玻璃的反光掩蓋,但從一身筆挺的西裝及所在位置判斷,應該……是教職人員?
特裡斯眯了眯眼,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看清,對方這時卻忽地扭頭,與走廊一頭不知何時走來的另一人對上了視線,而後沒過一會兒,兩人一同快步離開了。
樓下,甚至窗外的一切,都沒有受到那兩人行動的影響,可不知為什麼……因為他們看上去像是突然遇到了急事?他莫名感覺有些在意,但他連對方模樣都沒看清,再怎麼好奇或熱心,顯然都起不到作用。
希望他們一切順利……不管遇到的是什麼。
于是乎,他隻得聳聳肩,暗暗祝福一句。
沒過多久,考試開始入場,即便對此毫無經驗,跟随着旁人行動,特裡斯倒也不覺緊張。
“這位先生……”
不過走入教室之前,他還是被單獨攔了下來,由于不明所以,他便隻乖乖站着不動,困惑看着對象,視野中央,一身正裝,胸口别着神學院徽章的青年并未在意,反而習以為常般随和笑笑,瞥了一眼某處,壓低聲解釋:“神奇道具不能帶入考場,而且它對你而言,應該也不是必需品。”
神奇道具……蛇杖嗎?特裡斯立即反應過來,側目看看周圍,正好看到一人闆着臉孔,将一枚散發着奇妙微光的懷表取出交給另一位别着院徽的女士,于是他也趕忙将手杖遞了過去,一邊驚訝:“你知道這是神奇道具?”
“當然。”青年神色很是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一邊舉止優雅地接過手杖一邊笑說,“這可是入門級的課程。”
入門級……課程?什麼課程?特裡斯很是好奇,可惜緊接着就被對方催促進屋,清楚眼下不是交談的好時候,他也沒有堅持。
走入考場,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看到桌上放了一支筆,便随手拿起擺弄,直到突然聽見一聲蒼老而不輕的咳嗽,他才猛然擡頭,這時就見黑闆前的講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件提箱大小,帶着兩個大喇叭,正面有一片複雜圓形圖案的古怪機械,咳嗽聲,及之後有關考場紀律的嚴肅說明等等,都是從那對喇叭中傳出來的。
說到有喇叭,會發聲的盒裝物,他自然想到了在艾娜家看到的,那件被稱作留聲機的精緻物件,可眼前的玩意姑且不說外形完全不符,似乎……還是帶了點不同尋常的光澤……是神奇道具嗎?
這麼一想,特裡斯不由得在意地眯起眼,小臂交疊,整個身子向前湊了湊。
“……多謝配合。”
喇叭中,一闆一眼的說明聲恰在此時終止,而仿佛覺察到了特裡斯好奇投來的視線,機械中央那個圓形圖案的各個部分,忽自行翻轉移動起來,伴随着一陣咔咔輕響,最終,竟在原處組成了一個給人感覺仿佛眼睛的圖案,将視線投了回來。
……?!特裡斯頓時驚訝瞪大了眼,心想那還真是一件神奇道具?
他早有幾分心理準備,還能保持姿态,不像周圍人,見狀直接後仰着倒吸了一口涼氣,或幹脆小聲叫了出來。
“好了,考試準備開始。”
講台旁,一頭白發的監考老師卻好似完全沒注意到那件機械的變化,沒有注意到考生們的反應,隻盯着手上懷表自顧自說。
“考試……”“該死!”
周圍又是一陣小小騷動,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件怪東西上,竟沒一人發現試卷已發到了手邊,這回特裡斯也沒法感覺輕松了,趕忙收回目光将試卷拉近細看,雖然早有準備,密密麻麻的文字圖形霎時填滿視野還是讓他感覺頭疼不已,煩惱地揉着額角擡起腦袋,又會立即看到揚聲器上那隻怪異的眼睛,監視一般望向自己。
……認真工作啊。
特裡斯隻得一邊暗暗抱怨講台旁,直接悠悠閑閑掏出報紙看起來的監考老師,一邊低頭,重新讀起了那份竟能訂成薄薄一本的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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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等待了三天,蘭克教授終于見到了此行最希望見到的人。
布裡斯托爾大慘案的主謀,末日論教派「黃昏挽歌」的領導者,自稱作最終的貝恩伯努,其中最終,是他的名,而貝恩伯努,是他的姓氏。
學院及書社曾就此進行過調查,結果驚訝發現,他的背景并不複雜隐蔽,他的确來自于一個叫做貝恩伯努的家族,該家族世代生活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鎮上,沒出過大富商但也沒出過大惡人,但到他這一代,出于種種有意無意的原因,整個家族,隻剩下他一人了。
……所以他自稱最終的貝恩伯努倒也沒錯,除去信仰因素,顯然還關聯了現實。
蘭克教授坐在安靜異常的醫院走廊上,讀着已不知讀過多少遍的資料,多年過去,調查時複雜激烈的情緒早已平息,但聯想到法蘭登堡近期發生的種種,思緒又開始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