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的确讓人有些在意,但沒頭沒腦的猜測隻會引起恐慌,所以他嗯了一聲,之後就推推友人後背說:“還是别待在這裡了,先過去吧。”
他不想為未知之物煩惱,可趕到廣場,更為清晰地目睹到頭頂上的狀況,心還是瞬間一沉。
在他們身後,靠近市郊處的雨雲果然更為厚重陰沉,暗灰交雜着深淺不一的黑色,也不知和先前陰天時見到的怪雲有幾分關系,而順着台階,大道,向市區方向望去,縱使同為陰天,那頭的雲層也比這端顯得明亮一些,似乎尚未下雨。
但沒有改變的,是灰暗的雲層同樣正朝市中方向緩慢延伸,是的,并非移動,而是更像墨水滴在衣服上時的擴散。
果然還是覺得不對勁啊……特裡斯眉頭緊鎖,扭頭問詹姆:“離這兒最近的教會在哪裡?”
得不出結論又心覺不安,那還是像個普通人一樣老老實實去向教會求助吧。
詹姆先是愣了愣,猶豫地瞥了一眼天空,但沉吟片刻後,仍點點頭說:“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接着扭頭轉向校園内道,“學校裡就有——”
“你過來。”
然而這時,林恩又突然出現在旁,毫不客氣地一把抓起了特裡斯的胳膊。
兩人一臉茫然,他卻好似已經有了什麼主意,将特裡斯一路拽到下行的長台階前才放開手,指着城區方向的天邊問:“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看到……?”
特裡斯望了一眼天邊,視線卻最終回到了林恩身上,他倒不疑惑天上能看到異常,反而是他……
視線剛剛落定,他就注意到,林恩的領口居然挂了一副圓形眼鏡,鏡架懸着一條細長的金鍊,正是他在尼諾鎮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使用的那副。
理查德終于把眼鏡給他了?隐約記得,那好像是用來增強靈視的……?他沒用眼鏡,然後問我看到什麼,莫非是他用了那道具也看不出異常?特裡斯腦子轉得飛快,他能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自然是好事,隻是——
“那你戴着這個。”
剛想要解釋,林恩突然将領口眼鏡一摘,轉而挂到了他的胸口,接着一邊手伸入外衣内尋找什麼一邊說:“我會在旁邊看着你。”
“……”特裡斯張了張嘴,對方這麼說,顯然清楚自己在意直視異常的風險,不過若有保護,他還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問他本心,當然也是想再看上一回,所以最終他歎着氣取下眼鏡,将手杖夾在胳膊下,打開鏡架放到了眼前。
特殊的眼鏡沒有度數,也神奇地沾不上雨水,若不是鏡片邊緣清晰可見,怕是會讓人認為鏡架上其實什麼都沒有。
不過僅僅這樣小心翼翼握着鏡腿,就有一股微弱但令人心安的力量自指尖傳來,仿佛在說,請放心使用它吧,如果真有危險,它也能夠為他擋上一刀。
……不不,還是算了。
特裡斯暗想,姑且不提自己都沒能為星星教會做什麼……所謂無功不受祿,讓這麼個脆弱的小東西保護自己,實在于心不忍。
于是乎,在正式戴上眼鏡之前,他将目光投到了面前林恩身上,咧了咧嘴,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得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會保護好我。”
隻是頭痛一下,有詹姆在旁,他本就不大擔心。
“……”
林恩動作停了停,沒什麼情緒地擡眼看了看他,并未立即回應,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從外衣内側抽了出來。
“至高之太陽,我們威嚴慈愛的父……”
接着,就見他重新低頭,一邊低聲誦念着什麼,一邊張開左手,将握着東西的右手放到露出的手心上方,特裡斯專注聽了聽,竟聽到他在請求太陽寬恕,說自己是個愚鈍的叛逆者。
趁機罵我是吧!特裡斯剛想要發怒,這時隻見林恩右手一扯,他攤開的,被手套包裹的左手手心上竟徑直出現了一道溢血的傷口?!
“……但他是我的同胞,如同我的手足血親……”
特裡斯吓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趕忙閉了閉眼,沒想到剛睜開眼,就見對方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念念叨叨着又往自己手心劃了一刀!
“……父神見證,我在此起誓……”
眼瞅他繼續劃下了第三刀,特裡斯忍不住大叫起來:“喂!你——”
交錯的三刀劃下,他手心的傷口反而開始愈合,而随着劃口血迹向手掌中心消去,一個暗淡的符号,浮現在了恢複如常的手套表面。
那是什麼?特裡斯下意識想細看,但緊接着,林恩就五指一握把手一翻,伸直左臂,拳頭抵在他的胸口,正色說道:“直到今日之日落下,我都會在你身邊,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