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心髒的跳動仍有幾分急促,在身上擦幹手後,他先是看了看溪流上遊,越遠的森林越與黑暗無法區分,這條溪流的上遊乃至源頭是什麼樣子,自然也無法直接看清。
但……要走上去瞧瞧嗎?特裡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可不想繼續迷路下去了,還是尋找出路要緊,更何況,誰知道這裡還會發生什麼奇怪的改變?于是乎他當即扭頭,沿着溪流向下走去。
萬籁俱寂的山林,隻有他低沉的呼吸聲,以及撥弄野草,踩過碎石子的聲音,随着他的移動,一片片陌生但略有不同的林區被照亮,而相對的,也有一片片熟悉的林區隐入夜色,天空倒依舊是那副不斷變幻的流動的模樣,仿佛天上的河,可惜它的流動并沒有特定方向,若将其視作夜空,又缺少星辰點綴,一樣起不了什麼作用。
特裡斯情緒複雜地思考着,一面觀察到溪流有所擴大,而樹木的數量在逐漸減少。
快到了……他心生某種預感,遂而加快了腳步。
嘩嘩——
眼界打開之時,耳邊也終于響起了明顯的噪音,那是平緩的溪水化身瀑布飛流而下的聲音,是的,跟随溪流,他竟然來到了一處山崖,山下仍是連片的樹林,但再遠的地方,似乎就是開闊的丘陵平原了。
河流平原,意味着人家,特裡斯當即振奮起來。
可問題是要怎麼下去……他一邊思考,一邊認真環顧四周,而後就猛然發現,進入山崖範圍的溪流竟清澈無比,能看到河底深色的石塊,如此正常普通,就好像先前的暗色不過是繁茂的大樹投下的陰影,而後再定眼一看,就見距離懸崖幾步之遙的地方,有一根白色的樹枝斜插在水中,粗細适中,表面光滑,一看就讓人想到了那根——
“你怎麼跑這來了??”
特裡斯當即一個箭步踩入水中,将它拔了出來。
“诶……?”
可緊接着他就發現,那并非蛇杖,隻是一根被處理過的木棍罷了,硬要指出和它有什麼聯系,隻能說……長得有點像蛇杖沒有蛇的那部分。
轟隆隆——!
還沒等他琢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地震竟然又來了!這回周圍可沒大樹供抓握摟抱,情急之下,他蹲下了身,結果下一秒,突出的懸崖居然整個兒碎裂崩塌,被泥土草根包裹的石塊挾帶着他向下方墜去。
下意識懷疑這夢說不定還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可能立即給出的反應也隻是擡起胳膊擋在臉前,好在懸崖似乎不高,沒過一會兒,身體就撞上了什麼,石頭,樹根,草地,視線一會明一會暗,一路翻翻滾滾,居然滾了不短的一段路程才停下,而待到那時,地震也已平息。
好吧,自己的命還攥在手中……!
感覺到舒展的四肢都結結實實壓在了草地上,痛歸痛,倒沒哪兒就此失去知覺,特裡斯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瑰麗的夜空異常遼闊,仿佛眺望一片大海,他愣愣地看了好一會才突然意識到,莫非自己已經離開了森林……?
急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環顧四周,果然,成片的樹林已退出一段距離,矮草地上,隻零星散布着一些高大的橡樹及桦樹,而在森林背後更遠的地方,似乎是起伏的山巒或山丘,幾乎與夜同色,隻能看到一點模糊的輪廓,不過那也說明,自己已經離開那個循環往複的小盒子了。
“嘶……但還是沒離開夢境啊!”
特裡斯煩惱地扶着脖子轉了轉腦袋,低下頭,就看到那把灰白的光滑棍子仍被自己緊握在手中,所以這玩意到底是什麼——有什麼用嗎?他一邊颠來倒去反反複複地看一邊疑惑,說真的,這棍子的高度顔色甚至給人的感覺都和蛇杖很像,不然自己也不會想都沒想就撲了過去,但它……沒有蛇啊!沒有蛇,還能那麼用嗎?
怎麼看怎麼覺得它就是蛇杖,特裡斯随即改坐姿為跪姿,閉上眼默默念起了脫離夢境的咒語。
風掠過草場,細碎的沙沙聲響成一片,本以為那是夢境消散的象征,沒想到耐心等了一會,身下草地依舊,直到風消失都還在頑固紮着人屁股,不用看就知道必定沒有成功,特裡斯放下木棍,郁悶地撓了撓頭。
沙沙……
雜草搖晃的聲音,突然再一次地響起了,但範圍不大且由遠及近,明顯是有東西正在靠近,他忙睜開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身,然而隻看到草在搖晃,過了一會,才見一條平平無奇的蛇從草間慢悠悠地鑽了出來。
“……”
這是他在這夢中頭一次見到活的生物。
那是一條灰白顔色的蛇,大概有三指粗細,或許因其與樹幹類似的暗淡顔色及緩慢的動作,給人的感覺并不危險,注意到它的身體中段有一小片突兀的暗紅顔色,特裡斯甚至按耐不住湊近了一步,稍稍俯身觀察。
白蛇似乎不願與他接觸,随即吐着信子繞開了,但随後又繞了回來,像是想從正面看他一般,圓溜溜的黑眼珠嵌在擡起的近乎橢圓小腦袋中,反而顯出幾分可愛,特裡斯本就不怕蛇,發現蛇這類生物似乎和西塞爾有着某種神秘關聯以後就更不怕了。
眼下能來個不暴躁不怪異的活物陪陪自己倒也不錯,他一邊愉快地想,一邊忍不住伸手去摸。
從結果上說,他也的确摸到了,他能感覺到由細小鱗片緊密貼合包裹的柔軟身軀從指腹滑過,然後……他就動不了了。
“……該死!”
就好像變成了一棵樹一尊石雕,完全動彈不得,但比樹和石雕好一些的是,眼珠還能轉動嘴巴還能開合,白蛇散漫地穿過他伸出的手,則繼續保持了沖着他的移動方向。
“啊啊啊啊——!!”
意識到它的最終目的似乎是爬到自己身上,特裡斯終于驚恐地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