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信那位」……嗎？真不是黑夜啊……

保利時不時偷瞄一眼身旁自那之後便沉默不語，好似陷入思考一般的青年，一時間情緒複雜。

本以為他信仰了黑夜，結果似乎并沒有？不過實在沒有倒也不是大問題……隻不過為什麼，不明說到底是哪一位？

作為曾經的智慧信徒，結合先前從黑夜的同事處聽來的一些傳聞，對于這一疑問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文斯汀所信仰的，莫非是那一位……？

早在無月之夜開始後的各種事件被定義為一系列之前，黑夜教會内，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這次“會有幫手協助”的消息，當然那時普遍的看法，是以往來交流學習或剛晉升完畢的人員會提前到場，雖然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了這一想法沒錯，但他通過一些渠道，無意之中得知了當時的那個消息或許還有另一層含義。

那就是在神靈一側，也會出現一位幫手。

傳聞那位女神的幫手，同盟者，将給祂，他們，帶來「終将勝利」的預言。

是帶來勝利的預言而不是直接帶來勝利……？

對于這似有深意的表述保利曾有疑惑，不過與他讨論這事的黑夜信徒不屑表示，就算沒有幫手，女神也會在名為無月之夜的戰争中取勝，說直接帶來勝利，未免有些喧賓奪主，但假若那位幫手确實隻是助理一般的角色，隻是來給女神打打下手，那如何表述，根本就無關緊要。

更别提雖然傳說會有那麼一位幫手，但直到這次事件之前都沒有任何神降的迹象，該傳聞也沒有任何更新，信徒們幾乎沒再談論。

根本無關緊要……

本以為這事已被自己完全抛之腦後，卻沒想這時會突然想起，而結合文斯汀之前的一些行為再深入想想，他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那樣表述的真正原因，莫非是暗示那位幫手與占蔔有關……？預言來自占蔔，而不直接帶來勝利，也與多數占蔔師沒有能夠實際左右戰局的武力的事實相符。

以此為條件，在與黑夜友好的或哪怕曾經的友好的神靈及其教會中篩選，一個若有了解，便不會願意在智慧的信徒前提起的名字很快浮現，那就是知識的真神座下，那位太過沉迷探尋未知，甚至抛棄了自己信徒的占蔔之神。

雖然無論是學院還是書社都不願多談論那位，但與其說是有意掩蓋其存在，不如說隻是感覺丢人罷了，他們并沒有否認那位與自家的女神師出同門，更沒有追查幹擾黑夜特别是星星可能與其存在的一些親密聯系。

大概對女神而言，曾經的同窗隻是走錯路迷了心已完全無法交流罷，倒也談不上變得邪惡可憎，祂在城中還有不少信徒，一直老老實實地處于管理之下，也沒有敗掉太多好感。

所以，祂在這時悄然回歸是有基礎，有可能的。

事實上，除去信仰原因，他們這一代兩代神職者對于那位神靈的了解基本僅限于傳說傳聞以及其信徒誇張的表述，沒意識到祂的到來也不奇怪。

越想，越覺這一結論真實可信，保利心髒狂跳，握緊的手亦微微顫抖，他迫不及待想和人讨論，可身處神靈注視之下，又怕說錯話惹怒了神靈。

剛才圍繞路牌發生的狀況不就說明了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也許是怪物，也許，正是神靈自身，祂在給予提示的同時也給予了警示，往更意味深長的方向想，這起事故，極有可能還是祂故意制造的，就為給予自己信徒他人的依賴及信任——

“……”

保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這不行嗎？他迅速地再次偷瞟了一眼身邊沉默的青年，隻覺手心滿是細細的汗珠。

不不，這當然沒問題，就算是有意的，結果也是好的不是嗎？誰能否認眼下貴族男子更加聽話，所有人更親近地走在一起不是受那起事件影響？

隻要結果是好的……他強忍着想，隻要最終他們能夠順利脫困，這點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不能再想了。

就在他強壓下繼續思考的欲望同時，特裡斯也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不安的第六感不住敲打着他，所以他很快就擡起頭望向遠處，打算尋找一些能夠轉移注意力的東西。

“……？”

這時，隻見彼此更為貼近的人群中，富家小姐忽開始疑惑地扭頭四顧。

“怎麼了？”特裡斯立即警惕詢問。

“呃、不……也許隻是幻聽……？”富家小姐慌忙搖了搖頭，但說完以後，目光仍不停于周圍遊移，其餘人随即停下，投來了好奇或關切的視線。

眼鏡少女走近，拉起她的手柔聲又問：“到底怎麼了？”

“呃、好吧。”富家小姐閉了閉眼，終于吞吞吐吐回答，“我好像……聽到了蟲鳴。”

蟲鳴？

所有人齊齊冒出了同一疑惑，畢竟走了那麼久，除了地震産生轟響，還真沒聽到過其他聲音。

“蟲子的叫聲……？”少女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這荒郊野嶺的，又是晚上，有蟲鳴很正常吧。”工人哈了一聲，口氣倒是輕松，“老實說沒有蟲子叫聲我才覺得不安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特裡斯皺着眉稍稍擡起了燈，光線向外擴散，道路外側的青青草地随即進入視野，就仿佛受到了驚擾，草叢間，很快傳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唧唧切切，斷斷續續，像發生在腳邊，又好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雖有些莫名其妙，但環顧一周并未感覺到威脅，包括保利在内的衆人很快就将疑惑的視線轉投回特裡斯身上。

沒有蟲鳴的鄉間才更令人不安……嗎？特裡斯望着不知何時變狹窄不少的土路，以及周圍茂盛不少的野草，于腦海中勾勒的，卻是另一處的景象，不，先前還能說那是另一處的景象，現在，兩者間的區别已經越來越小了。

夢境正在朝着他不自覺想到的方向改變。

“……”

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特裡斯舉起握着蛇杖的一手抵在嘴前，擺出思考一下的姿态，後才平靜說道，“沒有問題，繼續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