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樹洞。”
蓋爾側目斜斜瞥了他一眼,臉上仍挂着笑,隻是或許因為并非以正臉相迎,故而看上去有些别樣的意味,“那你應該知道那一整個故事……關于為什麼平時無人會靠近那裡。”
“寶物?”特裡斯隻鎮定自若答。
“是沼澤。”蓋爾哈哈笑道,挺直腰正面向他,笑意間的那一點陰暗氣氛一掃而空,“大樹附近的那一大片沼澤,隻有到冬天的某個時間點才會凍出一條人能通行的道路,别說摔進樹洞了,平時靠近大樹,恐怕會直接死在沼澤地裡。”
那就還是不能靠近的意思了?特裡斯不免失望,偷偷觀察一圈,發覺原地聊了這麼一會兒,附近還是無一人現身,雖說蓋爾也是不急不躁,但幹等下去,恐怕就不能一天了事了。
“那現在就去遠遠地看看那大樹吧。”
他隻好回歸一開始的計劃——或者說蓋爾的計劃。
“那兒離這裡遠嗎?我聽說可以請你騎馬帶我?”
“你聽誰說的?”蓋爾噗嗤一聲笑了,但也認真答複,“前往大樹步行足夠了,騎馬也走不了幾步,前往城堡倒是可以騎馬,不過看你時間安排——”他上下掃了特裡斯一眼,卻又改口,“你應該可以。”
由于他一邊說一邊就開始向一個方向邁步,特裡斯隻能跟上,邊走邊問:“這話怎麼說?”
“畢竟你隻帶了一根手杖。”蓋爾兩手一攤,“以前有些遊客,會帶紙筆畫闆,影像機還是什麼過來,在大樹那邊待很久,當天就去不了城堡了。”
畫家之類……嗎?特裡斯稍稍一想,接着又問:“這麼說絕大多數人都是選擇去看大樹了,那城堡又是怎樣的?”
“如果你明天才去城堡,需要再給我兩枚銅币。”
蓋爾又是嬉笑着先半真半假地來了一句,往後才答,“老實說,沒什麼好看的,就一棟高一點的建築,聽說比起城裡那些差遠了,而且廢棄多年,荊棘都快沒過最高的塔樓了,什麼都看不清楚。”
“城裡?”特裡斯好奇,“可問題是為什麼在離小鎮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一棟城裡的建築?”
“沒什麼奇怪吧。”聽他這麼問,蓋爾不禁瞪大眼瞧了過來,“有人有錢了,就想玩點特别的。”而後搖搖頭又看回了自己的前方,“可惜一代人都沒享受完,就突發惡疾死的死散的散了。”
……咦?特裡斯聽罷一愣,又不由得暗想,這麼說的話,感覺那城堡更值得一看啊。
蓋爾似乎隻當他對這故事的結局感覺到了不安,見他沉默,便安撫說道:“還有個說法是他們家嫌那地方不方便,又搬到别處去了,其實也沒那麼可怕,而且現在真就隻剩一堆雜草灌木了,你要是想騎馬,我們有的是地方逛。”
眼下正反不是前往那裡,對方喋喋不休,也暫時沒有與西塞爾讨論的機會,特裡斯便沒太多糾結于此事,随口應了一句到時再看看,就将注意力移回了即将要看到的大柳樹上。
而說到那棵大樹,蓋爾也情不自禁地惋惜起了特裡斯來的不是時候。
“夏天來的話,你能看到非常,非常,非常大的一片綠葉。”蓋爾口氣誇張地比劃說道,“就像一個巨大的罩子蓋在地上,當然因為那不是圓形,實際有些高低起伏,所以也有人覺得那像一棟小屋——神的度假小屋,夏天的沼澤真挺好看的。”
說完夏天,他又說起了冬天的活動。
“那可是個橫跨了新年前兩天,當天及後兩天,且要花整整兩個月去準備的大型儀式。”他興緻勃勃說着,“大家會先将那附近打掃一遍,用漂亮的小玩意裝點一番大樹,然後在一起喝酒吃飯,圍着篝火唱歌跳舞,總之是非常的熱鬧。”
至于秋天嘛……
“好了。”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前方再無樹叢的開闊草地,隻見前方的蓋爾突然駐足轉身,向後伸手說道,“秋天過來,就隻能看這個了。”
特裡斯向前一步,随即看到,更為寬闊的原野自腳下展開,一棵深棕綠顔色的大樹孤單但也醒目地斜立在一片直接被草地包裹的水塘池畔,層層疊疊的落葉鋪散在它的周圍,遠遠看去,就好像是淺棕顔色的畫布上蓋了一枚金黃色的印章。
沒有樹葉的遮擋,倒能清楚看到其粗壯的樹幹,仿佛是把許多根樹幹擰在一塊形成的,根部的大洞說是樹洞,更像那些糾纏的樹幹未完全閉合,有意留下了一個神秘缺口。
不得不說,就算沒有那些充滿奇幻色彩的曆史故事,它也足夠惹人注意了。
明亮的日光落下,沼澤内大小不一的池塘淺水映出一抹抹藍色,點綴在深橙淺黃交織的草場上,那樣甯靜美麗的風景本就有如童話一般,而那一棵孤傲獨立的大樹,則是給這故事增添了一份奇幻色彩。
尼諾鎮秋日的景色,也有那麼美嗎?
站在高處眺望,特裡斯看得一時有些出神,離開前的幾年,他的心情總不太好,自然也瞧不出習以為常的風景有什麼美妙之處,這時重返鄉間,見識到那樣壯麗的景色,反而不由自主地,心生一絲攀比的念頭了。
蓋爾插着口袋在旁默默瞅了他好一會兒,忽嘻嘻笑道,“感覺怎樣?是不是和你們城裡人平時看到的風景不大一樣?”
那的确不太相同。
特裡斯想,尼諾沒有沼澤,也沒有一棵那麼大的樹。
于是乎他揚起嘴角笑了笑,坦誠說道:“是的,它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