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聽我——”
西塞爾稍稍提高了音量。
咚咚!咚咚!咚咚!
沒曾想,那噪聲也變得更為洪亮,雖說頭上根本就沒有可供摔砸的天花闆,但特裡斯還是感覺到好像有木屑灰塵随着敲打的聲音紛飛而下。
“奧利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嘿!西塞爾!”
他不為所動,但特裡斯坐不住了,腳下的地面很快也晃動起來,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預感,再這樣下去,教堂要塌了!
“不管祂說什麼!拜托先答應下來吧!”
他抓着前方長椅靠背請求大聲道,此時的震動聲甚至變成了此起彼伏的聲浪,沒有一點叫人喘息的空間。
……唉。
西塞爾的聲音倒是能清晰傳入耳中,可惜對于混亂的場面沒有任何緩解作用。
“好吧。”
見狀他終于開口說道,“我答應你。”
幾乎是眨眼之間,晃動停住了,灰塵消失了,教堂恢複了寂靜,而那尊塑像,也重新露出了和身邊兩位一樣的柔和笑容。
“你在給我添麻煩。”
西塞爾沒有轉身,頭反而垂更低了,但特裡斯知道,他這回是對着自己說話。
“你在給我添麻煩!”
他立即驚魂未定地反駁說,“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差點就被你弄塌了!”
“塌了再建就是……”
西塞爾口氣有些無奈,大抵是低頭揉了揉眉心,接着隻見他伸出手,撐着突然出現在手邊的蛇杖站起,轉身走了過來。
莫非自己害他答應了很麻煩的事?
特裡斯聽他這般口氣,糾結地搓着手,坐在原位沒動。
“還坐着不動?”
西塞爾見狀,随即擡起蛇杖敲了敲椅腿,見他面色如常,這時的口氣也輕飄飄的倒與往時無異,特裡斯趕忙站了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小聲說:“我沒惹麻煩吧?”
西塞爾斜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接着看向教堂的出口方向平淡道:“算了,反正也是确定好的目标。”
特裡斯不禁好奇:“什麼意思?”
“祂要我取回力量,以喚醒祂的兄弟姐妹。”
待到自己走近身邊,他才一邊重新邁開步伐一邊慢悠悠解釋。
“祂們三位過去是輪流入睡的,但不知道怎麼,直到現在,那兩位都沒有醒來,我以為第二次神戰後,諸位真神因疲憊陷入沉睡是所有存在都知道的現實,現在看來,也不一定?”
“書上是那麼寫的,但那說法本身就有錯吧?”
特裡斯認真想了想說,“不談「唯一存在至今的太陽」,死神是不是也算醒了?”
“太陽的情況也比較特殊,他們需要手段來維持祂的「唯一性」……”
西塞爾擡起頭,朝一個方向瞥了一眼,“不過看在祂的人給我們提供了保護上,就暫時不談了。”
這話說的特裡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同時小聲嘀咕,該不會是不好的事吧!
西塞爾沒聽見似的,隻繼續說道:“死神自稱沒有挑選什麼使者,但僅憑祂一個,是處理不完那位遠古神托付的工作的。”
他停頓片刻,忽又補充,“所以你可以當祂說的都是——不可全信的東西。”
“……好吧。”
特裡斯倒想說一句聽上去那位什麼都懂?但他都這麼說了,隻得作罷。
所以美神的情況究竟是怎樣?
老實說,他并不覺得這有多麼奇怪,也許是祂睡過了神戰,醒來後又沒有對象可以詢問,才不理解兄弟姐妹為何要休息那麼久呢?
“話說祂還真是脾氣暴——呃,性子有些着急?”
和自己想象大不相同,特裡斯不由得心生感慨。
“嚴格來說,祂被稱作「造物之美神」,主管繪畫雕塑等一切以實體留存于世的「藝術」。”
西塞爾微微一笑,這才認真介紹說道,“三位人神誕生于火神,其暴力的部分在祂這兒或許也有殘留,想想看繪畫及雕塑,不也能解釋為暴力的塗抹覆蓋與破壞禁锢麼?”
“……是、是嗎??”
特裡斯聽得一時無語。
“當然隻是提供一種可能性。”
西塞爾頓了頓又說。
“從祂說着說着就無法交流了的表現來看,也可能是因為醒來太久又無人作伴,導緻精神出現了問題,好在所謂藝術的力量本就具有穩定及治愈的功能,祂們的信仰又廣泛而牢固,就算祂變成那樣,還是能夠支撐下去的。”
“反正取回力量也是目标之一。”
兩人很快抵達了教堂緊閉的門前,西塞爾将手放在門上,才回頭看向特裡斯繼續道,“不要被祂的暴躁情緒影響,我們隻需要一步一步,按照當前的節奏行事就——”
特裡斯知道他要說就好,然而最後的音節還沒吐出,他就突然将嘴一閉,默然不動了。
“西塞爾?”
特裡斯剛問。
“有問題。”
西塞爾即答,皺皺眉頭,視線轉向厚重的木門,同時反問,“你能看到教堂外是什麼嗎?”
教堂外還能是什麼?他沒有進入任何人的夢境,所以教堂外毫無疑問是一片漆黑——
特裡斯疑惑地想,一邊扭頭向窗戶看去。
乍一眼看去,那好像的确是寂靜的黑暗,但多凝望一陣,一些不算怪異的影子慢慢凸顯了出來。
樹,圍欄,道路……
并且立即在特裡斯的腦海之中,對上了相應的稱呼。
“……怎,怎麼回事?!”
他立即驚呼,而也就在這時,西塞爾将大門用力拉開了,呈現在兩人面前的,竟然真的是無比熟悉的鄉村景色。
起伏的山丘,連接着教堂與遠處低矮的建築輪廓,頗具特點的某個标志性建築依舊矗立其中,隻不過相比上回,此時的景色缺少更遠的群山及色彩絢爛的天空。
夜依舊存在,但隻有一片死氣沉沉的墨色,彎月高懸,但被雲霧所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