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随從進來,道,“公爺,門外是春貴家的,抱着孫少爺來。”不似五歲的女娃跑了就抓不住人,女娃的奶娘攔不住無法無天的女娃,越國公家的孫少爺還是四歲的小娃,春貴家的抱着也不敢随意闖門。
“讓他們進來罷。”
春貴家的抱着孫少爺,四歲的小娃一見親姐姐就掙紮下地,踉踉跄跄跑到國公爺面前,春貴家的在身後護着。
孫少爺一本正經給國公爺作揖,“如寶見過阿爺,見過各位叔叔伯伯。”
“如寶過來阿爺這。”
孫少爺這才咧嘴笑了,露出白米粒似的小乳牙,跑到國公爺身前,扯了扯女娃的裙擺,“阿姊。”
女娃靠在阿爺身上,腳輕輕一掙,誰知小娃力氣小,一下子被掙跌了個屁股蹾,春貴家的忙想上前扶起,衆客卿見了也想上去扶,小娃卻麻利站了起來,又拉住女娃的裙擺,國公爺向衆人示意搖搖頭。
女娃掙了兩次,小娃跌了兩次,不哭不鬧,仍喚着阿姊,甚至抱住女娃的腳,怕女娃又掙,國公爺正想攔,女娃卻道。“你且放手。”小娃竟乖乖聽話,女娃從阿爺腿上爬下來。
拍拍弟弟的頭,“弟弟乖。”小娃咯咯笑起來。
越國公無奈笑着,“如寶可是從你父親那裡來,可去見過你阿婆了?”
“阿爹叫如寶過來同阿姊去給阿婆請安。”歪歪頭,好似想起什麼,“阿爹還說,讓我給阿爺道喜,祝賀阿爺大敗谟羯,望阿爺旗開大勝。”
女娃刮了刮自己的臉,給弟弟做鬼臉,“笨,是旗開得勝!”小娃羞了臉咯咯笑,抱着阿姊的手,兩娃娃對笑,兩娃一個像祖母一個像父親,唯一像似的是那笑起來月牙似的明眸。
衆人乘機再次恭賀越國公月前大敗谟羯,又恭維不久後再次拔營,這次拔營不過是皇帝因勝仗龍顔大悅命越國公于玉蘭演兵,以揚國威的奢靡之作。
女娃聽見阿爺又要去打仗,鬧着要跟去,越國公黑臉也沒用,心裡卻甚喜,女娃一出生就珠圓玉潤,身體康健,從兩歲起就跟着他耍棍子,現如今更是能提着他給女娃特制的小銀槍,
耍的有模有樣,一點也不像她四肢不勤的父親,如今她父親更是聽了以科舉複興出身的妻子,從科舉入仕,徹底放棄武将出身的官路,他寵愛孫女的很大原因,也因她肖己,又念想此次行軍不過演兵之作,便忍不住動了念頭。隻因女娃太小,便猶豫着打發了去。
女娃牽着弟弟跑去給祖母請安,兩小童小手牽小手,好似金童玉女。
女娃似想起什麼,轉過身對越國公道,“阿爺可記着答應福寶的,福寶要二十,不,要四十口家的!”
藍靜緊握失而複得的長命鎖,安振玄側頭看她,“小福寶,看在小玄子為你挖了兩天土的份上,誇誇我呗,你不知道,那個寨子幾個月沒人打理,風沙都埋住一小半,不過好在我聰明,就找了拉克申的屋子和庫房,沒太費事就找到了,我還不小心挖出幾具屍首,吓死我了,但我是誰啊,心地善良的我還給他們埋了回去,我……”藍靜一把抱住安振玄,讓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用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腦勺,撫摸到脖子處,想到那個刻字,心疼地輕輕摩挲,“别怕,我有師父給到羅盤,流沙和狼都奈何不了我,我知道你喜歡這個鎖,天天挂在身上,丢了肯定要不開心,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回城時我想着稍稍繞點路也不費事,就去找找看,找不到,也就算了吧,我再給你打一個,不過還好找到了,不然就憑這鎖上的玉,我上哪去給你打個一模一樣的。”
“……你怎麼這麼多話。”藍靜埋在他肩膀處,聲音悶悶的,軟軟的。安振玄把她挖出來,細細地看,“你怎麼了?”她眼睛濕潤,卻又不是哭,好似眼裡藏了千言萬語,不知為何,安振玄心跳得很快,好像他一直期望的珍寶置于眼前,觸手可得。
“我胸口悶悶的,有點難受。”她臉頰紅潤,吐氣如蘭,安振玄看了許久,恍然清醒,“靜兒,你心悅我。”
“什麼?”
“你心悅我。”
好似一聲驚雷在她耳邊炸開,許久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心悅你。”
“太好了!你當真喜歡我,我不是在做夢。”安振玄抓着她的手放在臉頰,感受掌心的溫暖,“我們成親吧。”
藍靜臉頰滾燙滾燙,“成親?這也太快了吧,那我回頭給家裡寫信,隻是一個女人娶兩個男人,古未有之,不知爹娘怎麼想,如今他們也不大管我,把持雍州這麼大的事都替我處理好手尾,此事雖出格些,但應該不妨事。”
安振玄笑臉僵下來,“什麼一個女人娶兩個男人?”
“之前你不是說過願意如同我之前那些入幕之賓一般麼,如今我們互訴衷腸,我定要給你一個正當名分,南邊有商人會娶平妻,我也會給你正夫的名分的,不必與韓緒分大小。”
“不成。”
“為何?”
安振玄翻身上馬,“不成就是不成。”馭馬而去,藍靜忙跟上,“好生奇怪,之前還是你主動提起的,如今我想着給你正當名分不好?或者,我跟韓緒商量一下,讓我們先成親?”
他又氣又羞停了下來,認真看了藍靜的神情,“你該不會是認真的?”
“自然。”
他長歎一氣,“之前我并未知曉你心意,我想同你在一起,我可以接受與他人分享你,但如今你我互通心意,我便不能忍受我們之間有第三個人。”
“可我與韓緒先訂了婚約,人無信不立,縱使我再有了你,也不可以背信棄義,再者,世間男子可三妻四妾,我自認不必男子差,為何不可有兩個丈夫。”
安振玄一陣頭疼,“男子三妻四妾都是為了傳宗接代,你要再多的男人還不是隻能一個一個的生,我又不能替你生。”安振玄早已捏準了藍靜想傳宗接代的心思。此話一出,藍靜果然頓悟。“再者,我阿爹阿娘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為兒女的自然要繼承父母遺志,我記得老越國公是出了名的愛妻,從未納妾,難不成你父親有許多妾室?”
藍靜搖搖頭,安振玄松了一口氣,“看吧,無論是你父母還是我父母都是唯有彼此,我們做兒女的怎能放情縱愛,朝三暮四。”
藍靜很是為難,沉思不語,二人并馬而行,半晌,藍靜才忍痛道,“你說的對,做人不能朝三暮四,也不能背信棄義,今日你我定情之事就當沒發生罷,往後,各自安好。”她悲痛欲絕,疾馬而去。
安振玄整個人都呆了,愣在原地好半天,“不是,你從哪裡得來的結論!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