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喚他李總管那或許是對顧樘還存着氣,可大總管怎麼能是她這個假寵妃可以“随意”對待的呢。
沉婉說話的語氣比從前平和了許多,可李懷恩卻有些不适應,短短幾日,沉婉的變化也太大了,他有些讷讷無言。
“這些經書我都照皇上所說的抄了一遍,算上今日的一共是六遍。”
李懷恩忙搭話道:“奴才也正要跟娘娘說呢,今晨皇上上朝前吩咐過娘娘可以回宮了。”
沉婉擡眸看向他,眼眸中有一瞬的質疑。
李懷恩一滞,須臾過後他反應過來娘娘這是不相信皇上會放她出去呢,這……罷了,李懷恩在心裡歎了口氣。
可即便是不相信皇上,難道他還會假傳聖旨不成?
沉婉當然也反應過來了,她笑了一下,有些開心的模樣。
“這樣啊,我還想說讓李總管拿着這些經書,去皇上面前幫我求個情呢。”
何止求情呢,那些該她的,不該……她的錯,她都準備先認了。
再徐徐圖之。
若是再這樣被關下去,她簡直不會有被放出來的一天了。
“娘娘高看奴才了,奴才最多也隻能趁皇上心情好的時候為您說點好話。是皇上讓您回宮過中秋呢。”
“……皇上還說了,就是看在大将軍的面子上,也會放您回宮過中秋。”
沉婉的心底劃過一絲了然。
李懷恩雖然照實說了,可也為顧樘說了句話:“皇上心裡還是有您的。”
雖說沉昭儀犯了那麼大的錯,可皇上到底也沒将沉昭儀怎麼樣不是。
沉婉對李懷恩的話不置可否,她隻是示意李懷恩點點案幾上經書的數量。
“奴才怎麼會不相信娘娘呢。”
這般說着,李懷恩還是點了起來,沒有其他原因,隻是最近皇上的脾氣實在古怪的很。
若是娘娘敢有一點糊弄,他怕是又要跳腳了。
李懷恩數了數,女德、心經……
半晌,他才點頭道“一本不少”。
他想着她不僅将前幾日欠的補上了,還多抄了一遍今日的,隻是……
李懷恩問道:“娘娘如何來得及的?”
這,不是李懷恩小瞧沉婉,實在是這速度是怎麼趕得及的。
可是不用沉婉開口,李懷恩的餘光撇到沉婉眼下的青黑就知道了答案。
這,李懷恩又在歎了口氣,這熬夜抄經書想必也不是皇上的本意啊。
算了,他哪裡敢管他們倆個主子的事情呢。
李懷恩捧起滿懷摞到他下巴的經書:“娘娘,奴才這就回去複命了。”
“李總管慢走。”
李懷恩又告退了一聲才離開了。
李懷恩走後王術跟陳吉才敢進殿恭喜沉婉。
沉婉“嗬”了聲,“何喜之有?”
王術跟陳吉面面相觑了一會。
沉婉無暇細品内心的感受:“好了,我回宮了。”
“奴才送娘娘。”
沉婉擡手道:“不用。”
二人忙止住了步子。
須臾,沉婉獨自往外走去。
——
太陽還沒出來,空中是冰涼的光。
沉婉踏出殿門的一瞬不覺地眯起了眼,躲過了刺眼的光,她緩步往前走去。
被關了很久沒有出來,一時間倒有些不适應了。
清晨還有些涼,沉婉的肩膀又不由地瑟了下。
她伸手捋了下鬓邊的發。
冷清的回廊,冰涼的台階,沉婉呼吸着冰冷又自由的空氣,她看着外面的一切,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主子!”
沉婉剛出養性殿的大門就聽到了香蘭的聲音。
沉婉擡頭望去,不遠處,香蘭她們不知何時過來了。
沉婉不過停頓了一會,香蘭四個丫頭跟小何小李二人在頃刻間已經奔到了沉婉身前。
“主子!”
香蘭看着沉婉蒼白又憔悴的面容,有些散亂的鬓發,身上也還是被關進去時候的那套月白色衣裳,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香蘭終于沒忍住,上前抱住了沉婉。
“奴婢聽說主子在裡頭不吃飯,為何不吃飯呐?”
“好啦。”沉婉眼中也是一熱,她拍了拍香蘭的肩膀安慰她。
眼看着香蘭還要在這裡哭下去,春月忙喝住了她的哭腔:“噤聲。”
須臾,她淚光閃閃地道:“有什麼話還是回去說吧。”
香蘭哽咽着“嗯”了一聲,這才松開了沉婉。
被松開了,沉婉才發現他們的額頭都高高地腫着,又紅又腫,看上去還有些淤血積攢着。
一看就是磕頭磕狠了。
沉婉的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
一個個的額頭都弄成這樣?
這得下多大的力氣,磕了多少個頭?
“不打緊。”看着平日裡被她們精心伺候的主子何時有過如此狼狽的模樣,文鴛也是熱淚盈眶,“主子,咱們先回去吧。”
回了承乾宮,衆人伺候着沉婉沐浴梳洗了一番。
待沉婉坐在榻上用小廚房熬好的小米粥時,幾個宮人才告訴沉婉前幾日她們去乾清宮求情的事。
“你們去求情?”沉婉喝了一口粥就放下了湯勺,她轉而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沉婉一連喝了好幾杯茶才将茶盞徹底放下,轉眼卻見守在榻邊的香蘭唬着一張臉盯着自己,其餘人也是默不作聲地看着自己。
“主子在裡頭連水不曾有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