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嫂子心裡對這懷章很是有些意見!
若不是這懷章,盧娘子的日子,何至于如此艱難?
可見這子女,若不好好教養,便是家中災禍!
曹嫂子不客氣道:“孩子!你們大戶人家講究多!什麼名節啦,清譽啦!咱們平頭百姓,若是事事如你們講究,日子可怎麼過?你是不醒的,這皇城裡,多少小院子擠着四五家人家!什麼男女老少,什麼孤啊寡啊的!要緊的是怎麼活下去,可不是那什麼不值錢的名節!你這樣的公子哥兒不懂得,養家糊口四個字,做起來是多麼難!這世上多少人,有片瓦遮身便是幸事!如今你家遭難了,如何講究的起?聽嬸子一句話,莫要講究了,往後的日子苦着些,将就着吧!”
曹嫂子自覺自己個兒說了個俏皮話,先把自己逗樂了。
懷章黑着一張臉,并不搭理曹嫂子,隻怒視着盧娘子。
盧娘子心更涼了,對這兒子更是沒有半分期待。
她撇過頭冷漠道:“你嬸子說的不錯,如今你已經不是大将軍的兒子了,沒了那擺譜的資格。今兒要不是你,也招不來那賊人惦記,難為大家替咱們想法子。你娘我女流之輩,沒那個本事護住這個家。你若是有本事,你撐起這個家!若是沒本事,就閉上嘴少說話!你的命是衛相公救的,你欠人一條命!你我再怎麼補報衛相公都是應當應分的!今兒個我這為娘的把話放這兒了!這院子,隻要衛相公願意,随時住進來!這兒就是你衛相公的家!這院子我送一半給你!”
盧娘子心懷着對兒子怨憤,直接許了半間院子給衛衡。
衛衡冷眼瞧着,心中失笑:這盧娘子瞧着......不甚精明。
懷章被自己娘氣的心髒絞痛,他磕磕絆絆道:“家......家門......不......不幸......不幸......水......水性......楊......楊......”
不等說完,他自己倒是順着門框暈倒在地。
曹大哥和衛衡趕緊上前,将他擡回房裡。
盧娘子逼着自己不去看懷章。
曹嫂子小聲勸盧娘子:“妹子,你沒在這市井過過日子,聽姐一句,暫且留下這衛相公,護一護你們。”
盧娘子心中猶豫,方才讓兒子氣着了,口不擇言,此刻冷靜下來,卻不知該當如何。
潘大爺等曹大成和衛衡坐回來,半捏着酒杯,沉吟道:“既然衛相公執意如此,我們确實也不好再勸你。隻是今日好酒好菜,咱們還需痛飲一番呐!”
衛衡識破道:“如此酒菜,确實不可辜負,隻是在下千杯不醉,不知潘大爺可受得住?”
潘大爺哈哈大笑:“老朽說了不勸就是不勸,咱們隻喝酒吃菜,衛相公随時可以離開。”
衛衡笑而舉杯:“潘大爺,曹大哥,請。”
潘大爺和曹大成也舉杯共飲。
盧娘子看衛衡的女兒吃飽了,笑着問她:“吃好了吧?嬸子燒水給你洗個澡可好?”
衛衡的女兒還是那怯生生的模樣看着盧娘子,突然打了個飽嗝。
洗澡?
她流浪太久了,不太記得洗澡是什麼了。
盧娘子看她不反對,起身去添柴燒水了。
水燒好了,盧娘子扒拉了個火盆端回正屋。
又找了一件兒自己的薄衫。
正值夏日,給孩子穿這麼一件也就夠了。
她哄着衛衡的孩子回了正屋,給她把身上條條縷縷的衣裳脫了下來。
邊脫邊柔聲問:“乖孩子,你叫什麼?”
孩子小聲答:“我叫葉兒。”
“葉兒......”盧娘子頓了頓,“這名字真好聽。”
葉兒壯着膽子道:“祖母說,我是葉兒,将來讓我娘給我生個弟弟,叫果兒。”
盧娘子聽她提起自己的娘,心中憐惜。
這孩子,也不知明不明白她娘已經去世了。
忍着酸楚,盧娘子仔細給葉兒解釋:“你這衣裳已經破了,穿不得了,上面還有虱子虮子,這都不是好東西,吃你的血肉的。這衣裳咱們就燒了。一會兒洗一澡,給你穿嬸子這件,上面還有花兒呢!你叫葉兒,身上穿着花兒,好不好?”
葉兒遠遠看着炕上的水紅衣裳,輕輕點點頭,心想:嬸子這件兒衣裳好看!
争得了葉兒同意,盧娘子一把将衣服扔進火盆裡。
本就破舊的衣裳,火苗舔了幾下就着起來了。
衣裳裡面藏着的虱子受了火烤,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盧娘子給葉兒将:“這些就是虱子,咬的你又疼又癢。現在都燒死了。”
葉兒也大概明白虱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重重點頭。
盧娘子翻了翻葉兒一縷一縷粘成片的頭發:“乖孩子,你這頭發裡也都是虱子。嬸子給你把頭發剃了吧!看你這頭皮,讓咬的,都是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