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踏雪尋梅繡好了。
盧娘子又打了個小包袱,早早出門去如意繡坊。
來至繡坊門口,卻見繡坊窗戶都落着,隻開着半扇門。
盧娘子心裡狐疑。
這蘇東家從來做生意都大敞着門。
多數時候都不等自己進去就迎了出來。
今日這是怎麼了?
她快走幾步進了繡坊。
蘇東家不在,送貨的小夥計也不在。
盧娘子一時進退兩難。
正猶豫不定的時候。
蘇東家從後面進來了:“呀,盧娘子來了!”
盧娘子回身笑道:“蘇東家,踏雪尋梅繡好了,我趕着送來了。”
蘇東家勉強牽了牽嘴角,拉着盧娘子進後屋坐下。
“盧娘子,你來的正巧。你不來我也得找人去知會你一聲。”
“蘇東家,怎麼了?”
蘇東家黯然道:“我這鋪子,不打算開下去了。”
盧娘子心一緊:“怎麼不開了?是錢家......”
蘇東家打斷盧娘子的話:“不是!娘子多想了。”
泥爐上的水燒好了,“噗嗤噗嗤”冒着熱氣。
蘇東家給盧娘子沏茶:“這鋪子,原是我爹娘經營的。前些年生意還不錯。這幾年,行情不好。店租倒是一年趕一年高。我早有退意了。這也是最近才下了決心。”
盧娘子心裡奇怪。
蘇東家這繡坊位置不錯,又是經年的老店。
怎麼生意會不好?
還不好到關門歇業了?
盧娘子心中疑惑,可想見蘇東家心裡必然不好受,也不好相問。
嘴裡隻安慰着:“蘇東家伶俐,做哪一行都不差的。那你接下來還開繡坊嗎?”
蘇東家搖頭:“不一定。做了半輩子了,先歇一歇,過一段,若是有合适的地方再開也說不定。”
盧娘子歎口氣,點點頭。
又摸見腿上放着的包袱:“那......那這踏雪尋梅......”
蘇東家放下茶杯:“一碼歸一碼,這繡品自然還是要的!我們做生意最重誠信。再說這秀品早就定下了,主家還等着呢!”
盧娘子心輕了輕。
還好,還好。
還好自己這一個月沒白費了。
蘇東家接過盧娘子手裡的繡品,回櫃上取了錢來。
“上回答應娘子,往後的工價按高的給。可我如今這情況,娘子也寬宥寬宥吧。”
盧娘子看蘇東家這買賣都不開了,哪兒好意思講價錢?
蘇東家不說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多要了。
她接過銀票直接折了幾折揶進腰間:“我自是明白。蘇東家,這半年,多虧你用我,我才有錢給兒子治病。都這個時候了,我自然不能落井下石。”
蘇東家拉着盧娘子的手:“妹子,上回的事,是我對你不住。我這個人,膽小怕事,你莫要怪我。”
盧娘子搖頭:“不怪不怪。”
盧娘子原本是對蘇東家有氣的。
可蘇東家一個商戶,開買賣也不容易。
又誠心彌補了自己。
盧娘子早不怪她了。
此時,她一面替蘇東家可惜。
這經年的買賣,就這麼放手了。
一面替自己恓惶。
沒了蘇東家,自己還得再找個東家。
櫃上往日堆得老高的布匹少多了。
牆上的挂件也取下來大半。
“說起來,上回同盧娘子一道來的那位英雄不知是你什麼人?”蘇東家突然有這麼一問。
盧娘子愣了愣,還是解釋道:“他就是我的房客,葉兒的爹爹。”
蘇東家“哦”了一聲,“果然是英雄豪傑。”
盧娘子淺笑道:“衛相公确實古道熱腸,沒少幫我。”
蘇東家絞着手裡的帕子道:“這年頭,好人可是不多見!娘子可知道他的來曆?”
盧娘子聽着蘇東家的問題,不知道她怎麼這麼關心衛衡了。
可實在人是什麼樣的呢?
實在人就是雖然不明白别人為什麼這麼問,還是會選擇老老實實把答案說出來。
“衛相公也是京城人士,之前遊曆四海,如今不知是辦事還是思鄉,總之是回來了。可因為離家日久,沒了落腳之地,才賃了我一間屋子。”
蘇東家緩緩點着頭。
像是确認了什麼。
盧娘子記挂着家中的孩子,喝了兩杯茶就起身告辭了。
蘇東家從櫃上拎了兩包糕點:“這是聚合齋的點心,你家裡有孩子,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盧娘子推托:“這怎麼行!”
蘇東家硬是塞進盧娘子手裡:“就兩屜點心,值什麼的?拿着拿着。”
盧娘子推脫不過,還是拿上了。
走到門口,蘇東家突然追出來:“盧娘子,與人結交還是要問清來曆的好。”
盧娘子不明白蘇東家的意思。
可蘇東家隻說了這麼一句就回去了。
盧娘子猶豫了一瞬,還是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