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紹眸色冰冷,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虞靜循敢如此大膽地指使刺客動手,原來是手中早就拿捏好了把柄。
他不知皇室究竟隐瞞了什麼事,也無從探尋,更不知這件事究竟會不會對虞靜央造成那麼大的影響。可就是因為這份未知,他才不得不被牽着鼻子走,将刺客的事壓下來。
沉默很久後,蕭紹終于開口了:“沒有下次。”
虞靜循毫不意外他會妥協,輕哂:“她馬上就要回南江,我還能做什麼呢?”
夜色如墨,蕭紹深深望了他一眼,而後徑自上馬離開,虞靜循無言站在原地,眸色晦暗。
快回去吧,虞靜央,别再回來了。
南江才是你該去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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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盛夏,天子往往攜後宮及百官北上行宮避暑,以彰聖恩浩蕩。半月過後,浩浩蕩蕩的人馬離開玉京城,皇親國戚儀仗在前,重臣家眷車駕在後,由禁軍護送向東北方向有序行進,經過三日時間抵達皇家避暑園地,奉安行宮。
比起玉京皇宮的大氣恢弘,行宮裡的布置則更加精緻秀美,頗有靈動的水鄉之氣。出于避嫌之需,重臣及家眷皆居于行宮南苑,與天子後妃隔着一道宮牆,偏向東邊的一處院落則是姜家女眷的居所。
姜琮安置好了行裝,早就耐不住想要出去,剛一瘸一拐踏出門檻又被其父一眼給瞪了回來,隻有老老實實回來坐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自家弟弟難得夾起尾巴做人,姜瑤坐在一旁看着,心中既好笑又覺得痛快。從小到大,他仗着受長輩寵愛欺負别人,連她這個姐姐的東西都要被他搶走,沒想到也有今天。
想起那日長公主府上的鬧劇,這個沒心肝的東西膽敢大放厥詞,公然侮辱央姐姐和表嫂,表哥隻打一巴掌真是少了。即使後來查出是遭人暗算吃下了髒東西,也不是他可以脫罪的理由,好在父親一向獎罰分明,回來後狠狠打了他一頓,日日罰跪祠堂也算輕的。
姜琮畏畏縮縮,活像老鼠見了貓,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窩心。姜侯眉頭皺成川字,重重哼了一聲,甩袖出了房門。
老爹一走,姜琮頓時感覺渾身的壓迫消去不少,放松地出了口氣,自顧自歇了一會兒後,有些緊張地問姜瑤:“長姐,明日宴席的時候,我們和誰坐啊?”
姜瑤手裡仍拿着卷書,睨他一眼:“我們什麼我們?你又不能和我坐一起。”
這幾日又是罰跪又是挨打,姜琮過得渾渾噩噩,腦袋都變得有點遲鈍,經她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不能坐在女眷席位,所以應該也不會有同祝回雪和虞靜央相處的機會。
他正想松一口氣,局促和羞慚消下去一半,卻聽姜瑤說:“父親多半在陛下身邊,按照慣例,你應該還是在表哥身後的位置。”
姜琮五雷轟頂,頃刻間沒了生的希望,再度回想起那日生生被掌掴清醒的感覺,讓他打了個寒噤。
“我能不能不去?”他面帶哀求。
姜瑤并無恻隐:“自然不行。你若不去,還怎麼向表嫂和央姐姐當面賠罪,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悔過之心?”
說起賠罪,其實早在事情發生的當晚,姜侯已經拎着他親自去了一趟晉王府和公主府。次日姜家便受到彈劾,姜琮不敬皇室之罪難逃,幸而被虞靜延保了下來,才免去了一場杖刑。明日行宮宮宴衆人都在,姜琮當着所有人的面賠罪,可以最大保全皇室顔面,也好平息朝堂輿論,扭轉對姜家的不利局面。
姜琮想想也覺得是,隻好安安分分應了,全然沒有以前的嚣張跋扈。那天賞花宴有人暗算他來對姜家下手,他倒黴着了那人的道,總要做些什麼挽救一下,不然又要被父親打。
姜瑤看着他,沒有說什麼,實則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自己家的弟弟自己最了解,姜琮這小子,看起來心性單純不成器,其實也就是如此,空有一身對敵人的骨氣,實際上一點兒腦子都沒有,能乖順這幾日也是被吓的。
言語傷人,如刀割肉,當時他對着表嫂和央姐姐說了那樣難聽的話,無疑是厮混時把那些市井議論都記在了心裡。現在話已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道歉歸道歉,即使表嫂和央姐姐都接受了,表哥也說事已過去,可在心裡留下的芥蒂又豈是說消除就能消除的呢?
姜琮感覺不出姐姐惆怅的情緒,很快找到了一個新話茬,語氣難掩好奇:“聽聞梨花寨使者将至,過幾日便會到行宮來。到時我們也可以見到嗎?”
姜瑤就知道他不會老實太久,于是放下書,故意道:“是啊,到時你就在表哥身邊,看得多清楚啊。”
姜琮聽後立馬偃旗息鼓,垂頭喪氣坐在一邊。姜瑤笑了一下,拿起手邊書卷繼續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