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來找虞靜央,沒想到能撞見如此一樁風流韻事,察覺出不尋常的人都匆匆移開視線,郁滄卻目不轉睛地望着,竟忘了适才的不快,突然咧嘴露出個笑來。可真是難得,在處處不順的時候碰上可供消遣的逸事,遇見兩個更瘋的人。
齊國自诩清高有禮,還不是照樣有野性浪蕩之人。郁滄面露谑色,也不避開,而是難得好心情,揚聲侃道:“這位兄台,好興緻。”
話音一落,畫舫裡纏綿的男女都停住了。那女子像是受驚,慌亂地往低躲,男子相比起來顯得從容得多,輕撫幾下懷中人的發髻,看上去當真是極盡溫柔。
像是覺察到岸上不懷好意的窺視,男子一擡手臂,用自己的披風把懷裡的女子徹底遮住,随後偏過頭,隻露出半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聲音冷冷:“非禮勿視的道理,我還以為是人都懂。”
許是還沒忘記老臣的叮囑,郁滄隐去眸中精光,竟也不惱,而是朗聲笑道:“我并非中原人,對不住,擾了二位的興緻。”
溫香軟玉在懷,男子不欲與他啰嗦,手一探解開了固定在木柱上的船繩。沒有了繩索的束縛,畫舫很快離開岸邊,順着水流緩緩漂遠。
郁滄見狀沒有起疑,隻當是一對有情人被打擾,選擇泛舟獨處。小船越來越遠,他頗為惋惜地一歎,也放棄了搜尋虞靜央的事,狀似自語:“孤特意繞路來蘭縣,本是思念儲妃心切,奈何儲妃不願相見,孤也隻有離開入京。”
南江衆人聽出儲君的話中之意,是要掩蓋今日在酒樓的事,紛紛垂首應“是”,跟随離開。
……
施粥的人群早已散去,廂房裡,祝回雪正原地來回踱着步,見侍衛回來複命,立刻着急地迎上去:“怎麼樣了?”
侍衛恭敬抱拳,禀道:“王妃放心,剛才南江人的隊伍從酒樓出來,想必是意識到不妥,打算離開蘭縣入京了。我們府上的人均已返回,說蕭将軍已經趕到,正和三殿下在一塊呢。”
如此一來,阿綏的安危便不用擔心了,而且南江使團踏上了前往玉京的路,要不了多久便會抵達,朝廷應該也要準備接風了。
“這便好……”
祝回雪心中一松,旋即吩咐:“你們留下等阿綏和繼淮,剩下的人跟我走,初桃,備車,我們先回玉京。”
早間有人來傳話,那些被她放在書肆裡的書忽然被人大批量買走,緊接着書肆便被人查封,問也問不出實情來,她猜測出了問題,所以必須親自去一趟。
衆人領命,收拾一番後準備跟随祝回雪回京,剛剛坐上馬車準備出發,遠處忽然浩浩蕩蕩來了一行人,竟是來自宮中。
“晉王妃,還請留步。”為首之人并不面生,乃是坤甯宮的許嬷嬷,身後還跟着幾個太監宮女,齊齊屈膝行了禮。
蘭縣雖鄰近玉京,但過來也要一段路程,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回去再說,偏要興師動衆地過來?
晉王府衆人皆暗自疑惑,但來者畢竟是皇後身邊的紅人,總要給幾分薄面。祝回雪從馬車上下來,溫聲問道:“許嬷嬷怎麼來了?”
面對祝回雪的客氣,許嬷嬷卻面無笑意,一闆一眼道:“皇後娘娘有急事召見,還請晉王妃即刻随奴婢入宮一趟。”
祝回雪心頭一凜,但面色未顯,不動聲色追問:“不知皇後有何要事,許嬷嬷能否透露幾分?”
許嬷嬷不回答,隻道:“皇後娘娘向來公正寬和,至于今日為何急召,那就要問晉王妃自己了。”
坤甯宮一行人語焉不詳,随後不再多說,屈了屈膝便悉數退下去,轉而到馬車前面等候,分毫不給餘地。晉王府中人也有所發覺,試探着請示主子可否要向晉王殿下求助,卻被拒絕了。
祝回雪立在原地,看上去臉色依舊,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麻。早上書肆出了問題,現在就收到了坤甯宮的急召,理由尚且不明,卻明顯來者不善,一連串的事巧合地撞在一起,很難不令人憂慮。所以現在她懷疑,“歸雪山人”這個身份也許已經暴露了,而且發現的那個人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人,也是最容易對晉王府不利的人。
自從那次胡蟬的事過後,祝回雪和虞靜延的關系就降到了冰點,盡管後來漸漸有所緩和,但也隻是保持了表面上的“相敬如賓”,心中依舊存有一層消不去的隔閡。祝回雪對此心如明鏡,沒人主動邁出那一步,自然就打破不了僵局,但她有她的傲氣,絕不會讓步委曲求全,而虞靜延性情内斂,通常不是個會主動低頭的人。
何況,他還有後院的其他妾室,離了她,他照樣有很多人可以選,若舊的不喜歡,甚至可以再挑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