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聽完陳蘇葉的說辭,面上緩和些,他搖搖頭,歎自己小氣。
陳蘇葉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心裡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聽得細微的咳嗽聲,陳蘇葉和蕭易雙雙屏息靜聽。
原來是銅錢,陳蘇葉以為有人躲在車下,甚至起了殺心。
“輕擡馬鞭緩緩落下,你不要打馬背,它會不高興。”蕭易突然開始教陳蘇葉禦馬,似乎想接上之前的對話。
陳蘇葉意識到銅錢可能醒來,她立刻接上蕭易的話,和他學着禦馬。
二人看着像是教過一陣,好似之前的對話從未發生。
但他們不知道,銅錢在馬車颠簸時醒過,隻是那會頭疼腦脹,實在是沒聽幾字便睡了過去,與其說睡着,不如說是半夢半醒更為合适。
他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可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已經醒來。
現在也是如此。
随着加重的咳嗽聲傳來,蕭易停下馬車,陳蘇葉掀開車簾查看情況。
“銅錢并無大概,是風寒帶的咳疾。”她和蕭易說完,轉身進入車内照顧銅錢。
和她之前的病因差不多,想着有得救陳蘇葉安心大半。
銅錢燒的迷迷糊糊,嘴裡不清不楚念着阿娘和阿姐。
陳蘇葉的眼眶發酸,在她沒察覺時,落了顆淚下來。
“阿娘在呢!阿姐也在,銅錢莫怕。”她輕聲安慰銅錢,希望他能好受些,别被噩夢纏身。
“不要!我不要!求你了!”銅錢猛地清醒,他推了陳蘇葉,整個人呆愣的坐起來。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陳蘇葉,突然回過神來,說自己剛才在做夢。
與解釋同步的是道歉,許是染上風寒的緣故,眼下銅錢十分驚慌,生怕陳蘇葉和蕭易将他扔在路邊。
“風寒而已,不是什麼急症,安心歇着便是。”蕭易趕緊安撫銅錢,馬車本就不怎麼結實,再讓他們這麼一鬧,若是中途散了架,都别想走了。
銅錢瞪大雙眼看向蕭易,心裡面陣陣發苦。
他有話要說,可當着蕭易的面,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蕭大哥!孩子病着呢!”陳蘇葉立刻出言數落蕭易,嫌他沒人情味。
什麼叫風寒而已,他們這是逃難中的風寒,雪上加霜的事,能用而已來形容嗎?
再說銅錢還是個孩子,怎麼能說話這麼難聽。
“在我面前,你也是孩子。”蕭易眼皮都沒擡,直接回嗆一句。
這句話直接讓陳蘇葉熄火,她如銅錢那般,直勾勾的看着蕭易。
她吃驚的不是别的,而是蕭易居然怼她!
一向沉穩自居的蕭易,居然有回嘴的時候?
陳蘇葉揉揉耳朵,生怕自己聽錯。
可蕭易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專心驅車,并沒理會陳蘇葉。
此時銅錢卻開了口。
“在我的家鄉,染上風寒會被燒死。”銅錢說着,帶着一絲窘迫和不安。
他哪裡知道面前的人一個是死牢二把手兼太醫,另一個是陛下的貴人以及中等死士。
不像他,隻是個下等死士,唯一的優點就是被大哥帶走,不用做給人當肉盾的差事。
他的不幸也正是如此。
陳蘇葉長歎一聲,哪怕她之前聽過什麼人血饅頭,聽過易子而食,當銅錢活生生的在她身旁,和她說得了感冒就會被燒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世道的殘忍。
在她的認知裡,不過是小小感冒,哪裡會要人命呢?蕭易行醫多年,在死牢裡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試過?這種病痛在他看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銅錢和他們談風寒,哪裡會得到重視?
蕭易和陳蘇葉雙雙沉默,唯有馬鞭沙沙作響,和車輪聲相伴。
“我會治好你,絕對不會丢下你。”陳蘇葉的聲音沙啞幹澀,似乎有些不忍,還有些愧疚。
她剛才是把他人的苦難當作笑談?她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
連同蕭易在内,不應該說那句話。
“真的?”其實銅錢清楚,不是風寒要人命,而是貧窮,是窮人想要窮人的命。
緻死的不是風寒,是沒錢抓藥是被鄉親驅趕,甚至燒死。
區區風寒而已,可他親眼瞧見,同住的死士染上風寒,不給錢醫治最後病死。
還有出任務時染病的兄弟,最後被隊長無情抛棄。
不過是一捧黃土,一百個人都比不上藥材值錢。
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不可以染病,區區風寒,誰都知道隻是風寒而已,可沒有錢,它就會收人的命。
“真的。”陳蘇葉回答之餘,伸手拍拍蕭易的肩膀,示意他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