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蕭易想治便任由蕭易去治,他會撐到蕭易了無遺憾為止。
話雖如此,但他知道現在的處境并不樂觀。
除了刀傷和腹部的劍傷,五髒六腑灼燒般的疼痛。
他不能讓蕭易瞧出來,還得仔細地同蕭易說今後的打算。
可他太疼了,有種眼睜睜看着自己被燒死的痛苦。
他将右手藏在衣擺下,在蕭易瞧不見時,死死抓着地面。
蕭易此時正沉浸在悲傷裡,又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自己研制過許多藥散,定會幫阿酒解毒的。
止血藥拿了不少,他不相信也不能接受自己救不回來。
其實他不過是自其愛人罷了,箭矢已經穿過脾髒,人活着也是吊着口氣,更何況還有毒沒解。
但他不願意放棄,解毒丸用過,瞧着江清酒面色緩和些,隻要能将人帶回去,便完事大吉。
問題就出來如何将人帶走。
馬車颠簸,傷口僅是簡單包紮,他決不會冒險。
他才想到辦法,再看江清酒時,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粉。
擡手翻開眼皮,眼底半點神色都無,他趕忙探起鼻息。
阿酒死了。
不,阿酒隻是睡着了,自己帶着人回去,一定會有辦法的。
山路崎岖,騎馬一定難行,他便背着人回去,絲毫不敢停歇。
他暈倒在死牢的入口處,等他醒來時,江清酒已經入棺。
“人還沒死,你們不能落棺!”他推開面前的死士,有種想要和人同歸于盡的意思。
這算什麼?重來之後依然救不了阿酒,自己這麼多天的努力究竟算什麼?
他真沒用,連個人都護不住。
許是氣急攻心,他站不穩,鮮血滴落在地面,眼前一片鮮紅。
“讓他安生的走吧!”扁承德走到蕭易面前,伸手想要扶人。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布滿皺紋的手,蕭易認得出來,這是師傅的手。
可他不想起身,要是真的起身,是承認自己學藝不精,承認自己無能。
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沒開口,沉默算是他的回答。
“讓他走吧!”扁承德又重複一遍。
蕭易仍然不願意接受。
“師傅,我能救他的,我肯定能救活他的。”他抓着扁承德的手,目光裡帶着懇求。
扁承德搖搖頭,示意面前的死士合上棺木。
“人死不能複生,你該懂的,醫者不是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勸慰蕭易時,順手搭上蕭易的脈。
發覺蕭易餘毒未清,将解藥拿給蕭易服用。
蕭易不想吃,這會才明白自己怎麼會昏睡。
從見面到回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洛輕銘安排好的,自己像個傻瓜往坑裡跳。
什麼救命恩人,什麼少時情意,全是狗屁!
若是洛輕銘真的顧及他們之間的兄弟情分,便不會為難阿酒。
阿酒還不到二十歲,死在洛輕銘的野心裡,死在洛輕銘對自己的報複裡。
他從沒有覺得自己時如此愚蠢,愚蠢到兩世才發現。
“師傅,我若是去找他,有幾分勝算?”他殺心漸起,年少的那些情誼都随着阿酒死去煙消雲散。
哪怕他這次殺不了洛輕銘,再次回來時一定要将人殺死。
扁承德搖搖頭。
“你不能殺他,君在國在,若是君亡,國也會亡,百姓無辜,死牢裡的死士們也無辜,這是江清酒希望看到的嗎?”他不想讓自己最得意的徒弟犯傻,用江清酒做借口,希望蕭易打消心思。
蕭易聽完更覺得可笑,頹然地坐在地上。
阿酒死了,阿酒要他活,師傅也要他活,沒了阿酒,他能怎麼活?
他想最後瞧瞧阿酒,可棺木已經封死,總不好再打開。
沒想到自己不但救不了人,反而連阿酒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迎面走來一人,竟不怪他無禮。
隻聽得那人說主子有請。
蕭易迷迷糊糊的跟上去,這次倒是簡單,絲毫沒有設防,甚至連檢查兵刃都免去。
等他走到洛輕銘身旁,才瞧見洛輕銘吩咐周圍的人退下。
“你不怕我殺了你?”他挑挑眉,眼底盡是不屑。
洛輕銘倒是不在意蕭易失禮,反而端着酒盞走到他面前。
“怎麼?不裝了?我早知道你并非池中物,根本不滿足于在我之下。”他将手中酒盞遞給蕭易。
眼見蕭易接過卻沒有下口,提醒蕭易杯子無毒。
自己現在還不會跟扁承德翻臉。
蕭易瞧着洛輕銘,總覺得洛輕銘跟自己印象中不同,卻又十分相似。
是他天真,他認定洛輕銘冷酷無情,卻僥幸的以為洛輕銘不會對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