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内,李鶴霖将事物都交給了蕭雷,讓他盯緊了程衛昭和付瑜,然後帶着喬裝改扮的一百墨雲騎,朝着東郡而去。
他終究還是不放心,那麼多的辎重車,運不走也埋不掉,一旦被發現,對于章麓來說便是死局。
*
付瑜因着借銀的事,氣的摔了府上所有的瓷器。
“國公爺那邊回信了沒?”
判司搖頭。
付瑜急得火急火燎:“安國公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想要他的錢袋子了?”
另一邊,東郡。
慕容英看着地上車轍印還有遺留下來的大片血迹,笑了笑:“看來某位姑娘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既如此,便讓她知道知道,過度好奇的代價。”
*
章麓一仗打的推辎重的土匪都跑了個精光,這些辎重拉不走也埋不掉,就隻能留在原地。這樣以來,就大大增加了章麓的風險,碼頭收貨的人如果長時間等不到東西,一定會派人沿途查看,等到發現了那批辎重,就知曉礦場的事敗露,一定會通知背後的人。
到時候章麓面臨的,就是一場生死厮殺。
因此,章麓打算速戰速決。
她與晴野晴放、慕容九三人打扮成行商,由換物居的向導逐雪的帶領下,順利進了城。
“東郡鮮少與外界通商,自成一個小領域。郡守在五年前被安國公以讨伐名義殺死,之後再也沒有派人過來,這地方就變成了三不管地帶,由河南道節度使柳傑暫管。但柳傑從不來這裡,隻留了個自己的親信,在城中開了個望月樓。凡是過往行商,隻要是想跟礦場做生意的,都需要在望月樓挂牌押質,不過咱們不需要,換物居跟付瑜有關系,在望月樓挂着長牌,每次去隻要把庫房牌子押在那兒,然後登記個名字就行。”
章麓指尖微動:“庫房牌子反而危險。”
逐雪不甚在意:“庫房也分什麼庫,私庫自然是不行的,但外庫卻無所謂,裡面放的都死當的物件,真正值錢的、要命的都在私庫。”
“押質押的是什麼?”
逐雪:“孩子,八到十歲之間的,這些孩子被押質在望月樓,平日裡好吃好喝的供着,隻要商戶們行事按規矩來,這些孩子自然平安無事,如果不按規矩來,這些孩子就會成為望月樓的資産。”
章麓将手上的白色紗布換成黑色,戴上了一雙黑色的絲質手套:“商戶親生的,還是随便哪裡的孩子都行?”
逐雪:“得看走的什麼貨。”
慕容九将缰繩從逐雪手中拉過,讓他坐到車簾邊上說。
逐雪挪了個位置,隐約能透過竹簾看見坐在内裡的章麓。
“如果礦山的貨,就必須要親生的,如果不是,那找十個符合要求的孩子就行。”
章麓:“為什麼要孩子?”
這個逐雪也不清楚,他隻是聽說過一些風聲,卻不知道真假:“傳言是柳傑有什麼特殊癖好,但因着被陛下鉗制着,不敢明目張膽來,就借着望月樓的名義,名正言順的弄些孩子進來。”
章麓扣着手指:“但陛下現在遠在長安,柳傑不需要任何顧忌。”
“但德州畢竟不是柳傑的地盤,旁邊還有安國公和衛王府虎視眈眈。”
“說得也是。”章麓嘴上這樣說,但心裡卻不這麼想。
孩子,這是她第三次聽人提起這個詞。第一次是在安化,趙晚舟說起孩子,說的是蕃人與漢人的孩子,被留在安化成為了白鷹,成為崔環營生的一部分;第二次是在山頭上,王智提起的孩子,同樣是蕃人與漢人的孩子,同樣是白鷹,但他們的存在卻與趙晚舟的說法不同;第三次,便是此時此刻,商戶押質的孩子真的是普通的孩子嗎?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死奴,但有錢有勢的人卻偏愛死奴。
因為簽了死契等同于把命都交出去,主家讓做什麼便做什麼,永遠不能背叛。
蕃人與漢人誕下的孩子,在中原很難被人所接受,就像趙晚舟說的,是.雜.種。
這是固有觀念,很難在短時間内改變。
這些人在中原可能無法獲得正常的身份,因為他們的出生就不正常。如果要在中原生活,完成一個探子的使命,就需要一個合法合規的身份。不是那種半路更改的假身份,而是從一開始就真實存在的身份。
如果商戶送來的孩子就是幼年的白鷹,通過望月樓搖身一變成為了純粹的中原孤兒,無論誰來查都不會查出任何問題。
當然,也有可能逐雪聽來的傳言是對的,但章麓更相信自己的推斷。
原因隻有一個,白鷹至少在神花公主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而她卻是現在才知道這個群體的存在。
如果他的父親也知道,他不會隐瞞,這就證明這個群體隐藏的非常好,至少單純從查驗身份上來看,根本無法将他們揪出來。
隻是,元暮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他又為什麼不說?還是他根本沒有機會開口?
馬車入城已經是日暮時分,逐雪在望月樓挂過牌子之後,就帶路往客院走。
“主家在這裡有固定的院子,今夜暫且先住在這裡,待明日天亮,若是各位有别的打算再換。”馬車哒哒的從開敞的大門行駛進去,五層樓的宏偉建築隻是冰山一角,穿過這厚重的大門進入内裡,才是這東郡最繁盛的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