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淡定的說到:“閑來無事,看看熱鬧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可是……”
“兒子,你父親為國戰死,守護了一千三百萬的百姓十年。當年我帶你離開時,萬民傘就收到了六柄,這天下,還沒有我不敢踏足的地方!”秦國夫人的話擲地有聲,字字珠玑,跟随而來的翊衛互相看了一眼,微微垂了垂首。
傲慢的内侍張了張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最後昂首掀開了帳簾,将秦國夫人請出了營帳,但落在地上的影子,卻能看到微微弓起的身形。
十五年前,六王圍剿秋山的時候,禁軍也隻是圍在各個官員的勳貴的府外。
十五年後,這群禁衛竟直接沖進帳篷内抓人。
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更有甚者,在聽聞秦國夫人被翊衛帶走後,吓得直接暈倒在了營帳内。
“咚咚咚——”突然響起的撞鐘聲将衆人的心又提了上來。
“父親,這鐘聲……”張骁面露疑惑。
張錦将帳簾輕輕挑開一條縫隙,朝外看去,過了一會兒才說:“是獵宮的萬德鐘。”
“這鐘聲能傳這麼遠?”張骁不敢置信的問道:“這可足足有五裡遠。”
張錦解釋道:“獵宮的萬德鐘不是一口鐘,而是圍繞着獵場所建的哨樓中,所有的鐘。獵場圍牆每一裡就有一口,東西南北加起來共計三百七十八口,聲音足以傳播到二十裡外的地方。”
說到這裡,原本神色如常的張錦突然眉頭緊蹙,神色陡然銳利如刀。
鐘聲沒停,還在響。
他抿緊了唇,攥緊了拳,大跨步走到帳簾處,拼勁力氣一把掀開帳簾想要沖出去,卻被翊衛冰冷的長矛狠狠的頂了回來。張錦腳步不穩,直接跌坐在地上。
張骁見狀,急忙跑過去将人扶起,怒斥道:“你們做什麼!我父親乃當朝宰輔,開府同三司!你們…”
“骁兒!”張錦打斷他的話,沉聲道:“他們不會聽你說什麼的。”
“父親?”
張錦搖頭,在張懷的攙扶下站起身,解釋道:“他們敢這麼做,背後之人的一定擁有絕對的實力,擁有這種權利的人,為父隻能想到一個。”
“誰?”
張錦沒有回答,鐘聲停止了……
“九…次?”張骁猛的扭過頭去,目光想要透過密室的帳簾看到外面。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哆嗦着嘴,雙手不由的攥緊了父親顯瘦的胳膊:“父親……陛下他。”
“不可能!”張錦的狀态也沒比兒子好到哪裡去,回蕩在賬内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他推開兒子,跌跌撞撞的沖向帳簾,毫無意外的再次被攔下。
但這次他沒有退讓,而是毫不留情的一腳踹翻了攔着自己的翊衛,另一個翊衛見狀,抽出腰刀揮舞,想要威脅他退後,卻毫無作用。
張錦無視了那把泛着寒光的腰刀,瘋了似的直奔皇帳而去。
翊衛也不敢真的傷了人,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禁衛,不管頭上的人想幹什麼,他若是敢傷了當朝宰輔,誰也保不了他。
獵場營帳的布置,是皇室在北,往南依次是宗室、一品文臣、欽點的恩賞之臣,最外層則是武将。賢王府是皇後母家,并不算宗室,便是在最外層。
馬景川與秦國夫人往皇帳去的時候,就經過了張錦的營帳。
秦國夫人本不關心這一邊的混亂,但她的餘光輕輕一瞥,就停下了腳步。
她認識張錦二十餘載,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從未如此狼狽過。
發冠散亂的張錦被翊衛組成的三道人牆攔着,他不斷的沖擊着人牆,衣袍甚至被扯裂。翊衛顯然也有顧忌,并不敢真的與他有直接接觸,隻能用槍杆壓擋在他的面前,不斷的推搡着。
張錦像瘋了一樣的怒吼着:“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見陛下!我乃當朝宰輔,就算是要造反,改立天地!也得中書省蓋下打印才算數!否則天地不容,百姓不認!他終究成不了真龍天子!”
翊衛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但也不能真的放他過去,否則将來被追究起來,也是一死。倒不如堅決執行,上頭的人将來無論成敗,對他們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成,也不過是繼續在這個位置上。
不成,也就是被拆分去地方做府衛,或者送去邊關。
隻要命還在,就還有未來。
秦國夫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張錦身上,面色無波的對内官說:“放他去吧,不管是誰,想要做什麼,終究避不開中書省,也避不過張錦。”
内官沉吟了半晌,同意了,他對身後的翊衛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翊衛組成的人牆便散開了。張錦第一時間沖了出去,甚至都沒跟秦國夫人見禮,披頭散發的直朝皇帳而去,一路都帶着悲鳴:“陛下——”
追過來的張骁見到秦國夫人,腳步緩了一下,微微彎腰不規矩的行了禮,便又加快步伐追他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