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王爺客氣,客氣。”劉葉側過身,避過此禮:“王爺,咱們腳步得快些了,否則夜深之前,怕是趕不到濟河南的稅務司。”
“那本王命人給劉大人一匹馬。”
“不不不。”劉葉擺手道:“下官的馬就在城門口的拴馬樁那兒,王爺先行一步,下官馬上就到。”
守城的士兵們眼睜睜的瞧着馬車在劉葉的帶領下進了城,一個個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如何。
最後還是校尉的副使做主,将校尉的屍首先擡到了路旁,又點了個人,快馬加鞭的去楊府禀報。
劉葉那邊領着李鶴霖和章麓一行人直奔稅務司,馬車停下時已然明月高懸。
他面帶歉意的說到:“王爺見諒,如今萊青郡已是豫商的一言堂,連雨陶郡主都沒法插手進來。王爺替天子巡狩的聖旨雖然傳了過來,但這群府兵早就被那群商人收買,隻聽楊家一人的,他們沒給王爺準備院子,下官又沒什麼錢,隻能委屈王爺和郡主暫時住在後衙了。”
豫商的嚣張超出了李鶴霖的預想,他本以為商人作為末流,再怎麼稱霸一方也不至于讓一位郡主成為卧着龍,即便她是戴罪之身。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衛王妃的老家便在青州濟南,她姐姐嫁給到給楊氏家主,自然會給楊氏撐場子,不奇怪。”章麓解釋道。
李鶴霖了然,沒再說什麼,他們初入登州,人生地不熟,還需從長計議。
不過,他行軍打仗幾年,什麼艱苦的環境都遇到過,有的住就不錯,隻是覺得有些委屈章麓。
然而章麓并不覺得,她面帶笑容的說了幾句好聽話,勸慰劉葉不必放在心上。然後提着裙擺跨進了院子,自然而然的點了主屋,對李鶴霖道:“正屋東西兩間房各有一張床,委屈殿下與我同睡一屋,另外兩間廂房,一間給晴野晴放,另一件就麻煩四位大男人擠一擠了。”
李鶴霖一聽她要與自己睡在一個屋子,下意識就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可轉而一想,若他與章麓各占一間,那晴野晴放就要與章麓擠在一起,似乎有些委屈了章麓,便閉口沒有說話。
見他沉默,章麓便當他是同意了,指揮着晴野晴放收拾東西。
李鶴霖抿了抿唇,有些别扭的讓人去收拾床鋪,然後與劉葉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待子時的更鼓敲響,一行人才終于躺在了各自的床鋪上。
李鶴霖躺在床上,雖然正屋由兩扇格栅分段成了三間房,但與章麓睡在一個屋子裡,還是會莫名的緊張。
他的腦海裡忍不住回蕩起臨行前,王臨之打趣他的話:“我不怕未來小姑子對你如何,我呀,隻怕你管不住你自己。”
李鶴霖懊惱的将被子蓋住自己通紅的腦袋。
一夜翻來覆去,直到啟明星升起,李鶴霖才堪堪睡去。
各州的稅務司是大梁朝建立之後才成立的新衙門,主管各種漕運的稅收,不過半年時間,結構還不完善,正使多由州府刺史兼任,副使則是從各地調派。稅務司的建立是為了在田地丈量新策推行之後,改良地方稅務而建,如今暫時除了商稅外,還沒有從各州縣接管過其他稅務。
因而有的州稅務司沒有正使,副使隻有七品,與縣令同級,使得稅務司形同虛設,稅務依舊由各州縣自行把持。
萊青郡便是如此。
劉葉一大早便來到了府衙,領着李鶴霖和章麓邊參觀邊介紹:“稅務司要收取的稅收包括過稅、住稅、船稅、糧稅。不過,以往一直都是縣衙負責糧稅,他們對當地的住戶非常熟悉,遠比咱們這種新成立的衙門要成熟,所以至今糧稅依舊是由各縣收繳完成後,直接上報稅務司,由稅務司向朝廷移交。”
這點倒是與平原郡一樣,不過平原郡情形不同,付瑜把持政務,稅務司有跟沒有一樣,甚至連小吏都沒有,隻占着個職位吃着空饷,屋頂破漏,桌椅蒙灰,像是荒廢的林中小屋。
這裡的稅務司倒是有些人,隻是收繳稅務之責依舊不在他們身上。
劉葉繼續道:“過稅則是府兵在收,他們原是雨陶郡主的人,但因着衛王府獲罪抄家,雨陶郡主手中的兵權便被收繳。如今府兵暫歸萊青節度使蘇用蘇大人掌管,他與楊氏是姻親,又因前任河南道節度使柳傑提拔才能有今日的位置,所以格外偏頗楊氏,這群府兵也都聽楊氏差遣,讓萊青郡成了楊氏的一言堂。哎,這群人各個鼻孔朝天,我們這些文臣哪裡鬥得過,也就随他們去了。”
“那船稅和住稅呢?”李鶴霖問。
劉葉歎氣道:“郡主身邊有個得用的屬官,因陛下未剝奪郡主食邑,所以住稅仍在郡主的手中握着,我們稅務司隻收船稅。”
“船稅也是一個大項。”李鶴霖道。
劉葉苦笑:“說是這麼說,可是這裡是‘楊’‘霍’兩家的天下,這船稅哪兒收的上來呢。”
說這話的功夫,幾人便來到了稅務司衙門正廳的門前,劉葉一推門,一張把想說和八張太師椅便映入眼簾。
左右兩列太師椅的後面是十張放置着賬本卷宗的櫃子,再往後便是辦公的場所,緊緊隻有兩張紅木書桌,和幾把破舊的條凳。
有四個身着八品官袍的人圍坐在兩張紅木書桌旁,正撥拉着算盤算賬。
劉葉輕咳一聲,道:“淳王殿下來了,快來見禮。”
話音一落,埋頭認真盤賬的四人慌亂的起身,其中一人還不小心腿撞到了桌角,想龇牙咧嘴又怕駕前失儀,一瘸一拐忍得很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