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思慮的周全,但現在既然剛招進來一批人,又把管事的換了,難免招人猜測。先留着她吧,你也物色着有沒有合适的人,若是她再生什麼事端,便找個由頭辭退了她,再好好的……送送她。”
“奴遵命。”
雲蝶不敢擡頭看她的面色,見她無事便告辭退出了,她剛剛隻想将多事之人換出去便是。
可剛剛聽聖主的意思,明顯是動了殺心,縱使雲蝶在她身邊呆了這麼長時間,觀她行事做派,言語之間還是對她滿懷恐懼,心中的懼遠大過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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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前面行不了馬車,我們得走過去了。”
容玢他們随即挑簾下車,入目所及便是長長的一條石階路,石階兩旁是一片濃綠蒼翠的樟樹。
青石階上潮氣很重,站在這隻能看到遠處清淺輪廓的樓宇,應該就是他們此行的終點——寒山寺。
蔣殊他們早一步到,已經摸清了這裡大概的地形,早早候在這裡,見他們下車便收拾了所帶行裝,跟着容玢他們拾階而上,古樸的寺門被繁茂的古樹掩映着。
就在他們擡步走入寺門的時候,一旁袁清之突然轉過身對江文如說:“你該很熟悉這吧,聽說你是在這長大的。”
童年零碎的記憶重又浮現,按照呆的時間來說,她是熟悉這的。
她從寺裡到江府,又從江府回到這裡,明明隻是幾年的光陰罷了,卻也經曆了好多事,有了不一樣的心境。
但奇怪的是,她沒有對一個地方有歸屬感,寺院也好,江府也罷,于她而言并沒有什麼不同,都隻是暫時的容身之處罷了。
這些都不是她的“家”,她隻是一個住客,她的根到底在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能告訴她答案的人都已經走了,從母親拉着她的手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往後雲深霧重,萬般艱險皆要她獨自面對。
小的時候她也苦悶過,但也許她生就是個清冷性子,有好些想法都與一般人不同。别人覺得難過痛苦的,她不明所以,别人理解不了,她到覺得也無所謂。
“江姑娘?”容玢看她面色有些不好,以為她走了這一路有些受不住,輕聲詢問道。
袁清之将手在她前面晃了晃,道:“出什麼神呢?還真觸景生情了不成。”
“想起些事,我們進去吧。”
平日來的人多是來上香祈福、求神禮佛,如今悠揚莊重的鐘聲卻被門口的嘈雜聲蓋住,不似往日的靜肅。
寒山寺寺門大開,門口除了進進出出的僧人,還有慢慢集聚過來的流民。
見有人進來,一個身形高挑,正在灑掃的僧人向他們走過來,他雙手合十略微颔首,向他們見禮後便問道:“現在外面混亂,寺中長老讓開放寺門接濟災民,來的多是北上的流民,貧僧看施主神情平和,不像是來寺中避災的。”
這僧人看着年紀不大,眉眼周正,說話平和清潤,讓人聽着十分舒服。
容玢回禮笑道:“小師父好,我等無意攪擾,隻是聽聞貴寺香火鼎盛,靈氣甚重。誠心發願者,倒真有不少得償所願之人,由是也想來此上香祈福。而且也有一位寺院的故人許久不曾回來,也想回來看看。”
那僧人笑笑,“原來如此,隻是祈福之事實在是因緣際會,講究心誠則靈。”
“諸位不要怪貧僧多事,如今這裡的情況諸位也都看見了,現在來寺裡的人多是難民,倒沒什麼人來祈福了,看到幾位人數不少,便總要問上一問。”
“這是自然,不過現在這裡的情況已經這般嚴重了麼?連寺中都開始接納流民了?”
僧人道:“本來寺裡規模有限,并不打算收人的,隻是見有些衣不蔽體、餓到失去意識的人停留在寺前,眼看就要不行,門口的僧人不忍見死不救,便給他們分了些吃的。”
“周圍聽說了的流民乞丐便都聚了過來,門口的僧人這才将此事告知寺中長老,幾位長老合計之後,覺得現在來的人數寺院尚能承受,便開了寺門供這些人休息罷了,至于其他,寺中也實在負擔不起。”
容玢聞言點了點頭。
那僧人想起什麼,向後面掃視一眼,問道:“方才施主說有寺中故人,不知是哪一位?”
江文如聽着他剛才的話出了回神,看那小師父向後看過來,這才反應過來,向前向他見禮。
“見過小師父,我幼時在寺裡呆過幾年,算是在這裡長大的,後來被父母接到身邊便再沒回來過。這麼算起來,也過去七八年了,也不怨師父記不得。”
“原來如此,貧僧是五年前入的寺,倒是沒見過姑娘。不過就算見過,這些年份過去,也實在認不出。”
江文如微斂着眸,試探問道:“不知慧一大師可在?幼時曾蒙大師照拂,文如心中十分感念,如今回來想親自向大師道謝。”
“啊,原來姑娘認識慧一大師,說來也巧,大師如今閉關一月有餘,明日便出關了。到時候姑娘若是想見大師,貧僧可帶姑娘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