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刃的奴隸和殺紅眼的野獸鬥在一處,血腥殘忍又焦灼緊張的态勢很快就如預期般到來。誇張的叫嚷聲此起彼伏,方才還故作端雅的公子貴女們臉上帶着詭異的興奮之色,完全抛棄了一直都引以為傲的矜持,無所顧忌地暴露出自己的醜态。
靈徽微微别過臉,嫌惡地遮住了鼻子。
越來越重的血腥氣,已經傳遞出鐵籠中的戰況,虎嘯聲從壓抑慢慢變得激烈,逐漸淹沒了人的慘叫聲,但靈徽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式微之相。
萬物相類,繁華和鼎盛到達一定的程度後,很快就會迎來無法挽留的衰敗,傾頹,日薄西山。
那隻虎在連續殺死數人後,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但身上的傷口血肉模糊,讓它疼得抓狂,隻有嘶吼着,想要讓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就在猛虎瘋狂反撲時,那個躲在角落的獸奴終于開始緩緩移動,尋找機會繞到了這隻獸的身後。
當鋒利的爪牙又撕碎了一具軀體,仰着頭宣告自己的勝利時,身後一道影子一躍而起,寒光閃過猛獸銳利的眼睛,讓它猛然驚覺,可已然來不及了。那隻刀刃已經刺穿了它的脖頸,果決又狠辣。
疼痛讓猛虎劇烈掙紮起來,它拼命扭頭,想要甩開已經騎坐在它身軀上的人。可是那個人卻依舊死死地握着刀刃,眼上猩紅一片,目眦盡裂。
最後,霸主的身軀終于如山一般倒下,不可一世的眼睛漸漸阖上,一動不動。而那個将它一舉殺死的人也終究力有不逮,随之滾倒于黃土中,五官僵硬,呼吸沉沉。
變故太快,場上的人屏住許久的呼吸,這才終于找回了原本的節奏。豫章長公主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走到了鐵籠邊,一雙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相比于其他貴女的驚吓又好奇,她似乎并不恐懼于這樣的血腥與殘忍,反而因為這個畫面,看上去異常興奮。
詭異的興奮。
若非戰亂橫生,這位長公主原本也該是無憂無慮度過一生的。懵懂單純是一種幸運,可是上天并沒有給他們這些人這樣的幸運。
“厚賞!”豫章長公主拊掌大笑,“有勇有謀,區區兩镒黃金怎夠,今後便跟在孤身邊吧。”
聽到這句話,那個獸奴慢慢擡起了頭,掙紮出一個行禮的姿态,但終究力有不逮,頹然倒了下來。
貴女們的面色終于恢複了過來,交頭接耳地議論着這個奴隸的勇猛,郎君們依舊言笑晏晏,好像能從一場人與獸的搏鬥中,看出什麼韬略兵法。
熏風很快吹散了血氣,鐵籠打開,仆從麻木地往外擡着支離破碎的屍體,好像這些殘軀斷臂不過是屠狗宰羊的結果。
趙纓悲憫地看着這一切,感覺自己猶如置身于一場荒唐的遊戲中,遊戲裡的人癫狂地笑鬧,讓他覺得壓抑又痛苦。
不由得往靈徽那裡望去,她嘴上和自己置氣,心裡也會害怕的吧。她一向膽小,心底柔軟,今日不該讓她來此,見識這世間的種種殘忍和扭曲。
記得小時候,他曾為她抓過幾隻兔子養在後院裡。有一天,她忽然來尋他,眼睛通紅,該是狠狠哭過一場。
“怎麼了,圓月?”他焦急的問,直覺是她受了欺負,已經準備好替她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