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徽卻沒笑,認真思索了片刻後說道:“荊州,楚之故地也。不如就叫楚楚吧,草木茂盛的樣子。可好?”
荊生回味了一下這兩個字,手卻被執了起來。靈徽用未傷的那隻手,輕輕地在她的掌心描畫着那個字的筆畫,直到她将這個字深深刻在了心底。
“從此以後你便跟着我吧,不用再回荊州,和雲閣星台一樣,不是奴婢,而是相互依靠的家人,可好?”靈徽慢慢說道。
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是雲夢澤邊有神女,所見之人皆被蠱惑,聽她吩咐無有不從,即使清醒後亦不悔恨。
或許之前那隻是個故事,現在楚楚卻覺得,這就是現實。靈徽亦如那神女,她願意聽她的一切吩咐,無有不從,絕不反悔。
外面響起了叩門聲,略有急促。
“傷勢怎麼樣?可嚴重?”那人聲音滿含焦急,想是匆匆而來,卻是謝衍。
靈徽點點頭,示意雲閣開門。
門打開的那一刹那,一瞬間就閃進來一道身影。待他徑直走進内室,站到榻邊時,冷靜如靈徽竟然都愣了一瞬。
一向注重儀表的小國舅,此刻形容卻狼狽的厲害。他的頭發和衣裳都濕透了,站在她面前時,水珠仍不住地往下落,一雙黑亮的眸子看着濕漉漉的,竟有幾分可憐。
靈徽這才注意到外面呼嘯淩厲地風雨聲,急忙吩咐星台去為他拿巾帕。
“怎不知道打傘?若是受了風寒怎麼辦?”她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嗔道。
謝衍一面接過巾帕擦拭,一面擔憂地看向靈徽。為了換藥方便,她脫下了外袍,此時隻穿着薄薄的單衣。單衣寬大,行動間可以窺到脖頸下大片欺霜賽雪般的肌膚。
他迫切想要知道靈徽的情況,竟忘記了一直秉持的周全禮數。待不經意窺到她如此隐秘風情時,臉刹那紅透,連帶這脖頸都泛出了粉色。
幸好剛才将仆從留在了屋外,不然他的過錯,萬死難贖,
他僵硬地别過臉去,對雲閣丢了一句:“替女君穿好衣裳,我稍後進來。”然後逃也似的離開。
靈徽低頭看了看自己。
如今正值炎夏,在觀中時,她一向都是這樣穿着的,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衆婢也習以為常,若非謝衍提醒,竟然忘了如今南下後民風愈發保守。男子可以胡作非為,女子卻必須接受規訓,世族尤其如此。
謝衍想必接受過很多教條的訓導,人端方有禮是一面,到底迂腐了些。隻是他連自己穿得單薄都介意,若是知道了她的過往,該會有多嫌棄?
想到這裡,她彎了彎唇角,反而站起了身。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夏衣,有绮念的不是衣服,而是人心,是偏見。
她根本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她早就失去了一切,沒有什麼顧忌。那些世家女郎在意的一切,她統統不需要,統統不在意。
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