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些名門淑女争相與她親近,不住地說些寒暄之詞,靈徽一時成了宴席中的焦點,一個不容人忽略的存在。即使長公主莅臨,也絲毫壓不住她的人氣。她的衣着,她的妝容,她的談吐,都在衆人的口中,成了啧啧贊歎的榜樣。
靈徽見此,越發矜持,緩緩撫着麈尾,故作高深的半阖着眸子,隻用餘光打量着臉色鐵青的長公主。
“好個妙姑子,一舉一動竟有這般勾人本事,莫說男子,便是本宮看了都動心。”她拉長了聲調,不陰不陽地說道。
見衆人一時安靜,皆湊耳過來,準備聽她說些密辛,長公主笑得越發開懷,也不等靈徽解釋,隻一味自語:“你倒是說說,那鮮卑慕容,那謝七,還有……彭城王殿下,是怎麼被你拿下的?想來這道袍之下,别有一番滋味,非我等所能知啊!”
這話說得露骨,極盡羞辱,可從長公主口中說出來,大家又覺得正常。她一向放蕩,府中面首無數,便是皇帝對此頗有微詞,也無法阻止她尋歡作樂的腳步。
但她刻薄,毫無顧忌,并不能消弭大家對于靈徽的印象。
方才還在追捧她清妙高遠的衆人,此時打量起她的眼神,都變得詭異又獵奇。細想來,這些話也不算空穴來風,畢竟她曾淪落北地的事情不算秘密,小國舅待她一片癡心也是人盡皆知,就連彭城王傾慕于她,也确有其事。
可見這張冷豔高潔的面龐下,藏着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啊。道觀雖是方外之地,卻也自由無羁,若說有什麼風流韻事發生,也不是不可能。
靈徽環顧四周,垂下眼簾,仍是一派從容清冷的樣子。
她似乎半點也不在意長公主的羞辱,也沒有急迫地去解釋什麼,隻是執起面前的酒,輕輕抿了一口,淡淡道:“今日是義母的生辰,殿下若有私事,待宴席結束,靈徽定然登門拜訪。”
蕭季瑤碰了軟釘子,禁不住冷哼了一聲,雖然沒再說什麼,但後槽牙咬了又咬,下決心要給她些顔色。
趙纓護她護得緊,他在建康時,自己當然不好出手。畢竟如今的大魏,她能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趙纓還算一個。若有朝一日能呼風喚雨,這樣的好兒郎,她必得好好利用才好。
楊靈徽一介孤女,蝼蟻一般的東西,還敢将手伸到長公主府中,窺視她的生活。而且,她自作主張放了宣陽那個吃裡扒外的賤奴,以為她很聰明嗎?她必得将她利用徹底了,才能出這口惡氣。
想到這裡,長公主盯着靈徽手中的酒,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
裴夫人蒙在鼓裡,并不知道宴席上這些眉眼官司,彎彎繞繞。她隻是周到的招呼着貴客,眉宇間隐有憂色。
陶老将軍出兵不利,匆匆被召回,究竟會受什麼處罰至今未知。今年生辰不是整壽,她本不欲辦,但長公主卻極力相勸:“不僅要辦,還要大張旗鼓地辦。姨丈此次出兵,雖未獲勝,但也并未損兵折将,所以算不得兵敗。若府中過于冷情,倒讓人猜測我裴氏一族式微至此。不如趁着此次生辰,将各世族悉數請來,也好讓皇帝看看,他的江山到底是靠誰得來的。”
裴夫人雖然忐忑猶疑,但一想到裴氏如今的境況,容不得半點傾頹出現,于是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于是女眷在後院由她招待,男子在前院由陶襄出面,中間不過隔着一面粉牆,半道長廊,笑聲都依稀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