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靈徽,喜歡的匆忙又唐突,但隻有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見色起意,他深深迷戀着那個倔強又熾烈的靈魂。無論怎樣神秘複雜,她都不會是一個被規訓綁縛過的完美木偶,如他一般。
可是事情卻在向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她與自己為何總是差些緣分。
彭城王之死,裴府也不敢遮掩,也無力負責。所以當裴夫人被這消息震驚到幾乎昏厥時,早有人快馬入宮,将一切告知了皇帝蕭祁。
皇帝來時,還帶着剛出月子的皇後。
彭城王血肉模糊的屍體停在堂前,未敢驚擾皇帝。但蕭祁還是上前,掀開了白布,最後看了眼這個算不得成器,卻和自己總歸血脈一體的弟弟。他的臉色陰沉如鐵,久久不發一言。
“陛下,事關人命,需調查清楚,盡快了結。”蕭祁身邊的常侍上前,輕聲提醒。
蕭祁閉上眼睛,沉沉歎息,當白布重新遮住蕭邡的身體時,衆人才聽皇帝道:“此事由朕親審,事情調查清楚前,相關人等,一概不許離開。”
謝後上前,輕輕握住了皇帝冰涼的手,安撫地摩挲着,柔聲道:“妾與陛下一起。”
她比誰都清楚,此事之棘手,不僅在于親王驟然殒命,墜落高樓。這裡牽扯到了琅琊王家,裴家,還有那個即将嫁入謝家的楊女。有些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小則損傷朝廷顔面,大則動搖本就危如累卵的江山。
可是,目睹之人太多,便是想要輕拿輕放,也毫無可能了。
靈徽被傳到禦前時,雖然換了一身衣裳,但是傷痕鮮明,人也像受了極大的打擊,恍惚的厲害。
謝後欠她人情,本就偏向于她,見此不免心疼:“如何成了這般模樣,可曾看了醫士?”
靈徽搖了搖頭,淚水簌簌然。她将今日之事緩緩道出,一字一句,都是女子的心酸和絕望。
“王将軍是為了救臣女才誤傷彭城王,還請陛下和皇後明鑒,所有罪責臣一力承擔。”她說完,深深叩首,仿佛皇帝不允她便不再起身。
莫說皇後,就連蕭祁聽完都有些恻然。彭城王品性如何,他一直都知道,原想着無非纨绔荒唐,這在皇家也算不得什麼要命的毛病。隻要不生野心,将來放在封地,也釀不成大禍。可是他今日卻将主意打到了一個有爵位的女君身上,這就太過放肆了些。
但人死債銷,也無法指責了。
王愔見靈徽将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不由着急,人也失了平日的穩重自持:“與宜城君無關,是臣惹怒了彭城王,才引他拔刀相向,失足墜落。”
他是世家子,自小承訓,不可失君子之度。其他事情不論,就此事而言,他絕不會讓一個弱女子頂罪。否則失了顔面,比死還可怕。
蕭祁看到地上跪着的兩個人,正在思索如何處置,就聽到身邊有人冷哼了一聲,卻是豫章長公主蕭季瑤。
她原本以為彭城王今日順利得手,楊靈徽受了折辱,自此名聲掃地,前途盡毀。卻不想憑空殺出來個王愔,非但如此,蕭邡竟然還死了!
看到此間兩個人互相認罪的場面,她恨意更甚。就算是自己不喜歡的男子,到底也走到議親這一步了,他不想着奉承自己,偏對自己厭惡的女子做出這種情深義重的樣子,到底在惡心誰。
想到這裡,她銀牙暗咬,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宜城君今日為何要到那一處高樓歇息?據我所知,那裡并非裴府客房所在。侍婢說,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可真?”她朱唇微啟,帶着一絲笑容,話卻說得刺骨。
靈徽擡頭,眸光灼灼。
“那侍婢給我的酒裡究竟有什麼東西,才能讓我飲了幾杯便不省人事?她為何執意要扶我去休息?等我睡下她又去了哪兒?我的侍婢一開始就被人支走,她們又去了哪兒?彭城王為何知道我在高樓,又知我飲了西域曼陀羅?這些,還請長公主殿下教我。”靈徽一字一句,逼問出口。
說完,迎上了蕭季瑤的目光,分毫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