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人的婚事,從來都不由自己做主。對于家主和長輩而言,我們如同一件件物品,随時都會送出去,為家族交換利益。對于夫家也是如此,與其說取回來一個中意的妻子,不如說娶回一個可以炫耀的資本,一個可以裝裱門楣的裝飾。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她的眼神看上去木木的,裡面盛滿悲傷。
靈徽歎息,心有戚戚。若是沒有晉陽之事,她大概也會嫁給家族更看重的琅琊王家,而不是自小就守在她身邊的寒門子弟趙纓。無論趙纓多麼驚才絕豔,多麼積極進取,他們都不會同意。
在那些人眼中,莫說庶民,便是那些落魄的貴族,大概都是不入流的。
乳母說,世庶之隔如天淵一般,想跳過去難如登天,隻會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男子或有納妾自由,可女子,隻求自己在出嫁前不要動情,否則此生必定痛苦。
“可我見南陽王對王妃十分體貼……”大約他也是喜歡王妃的吧,王令華的愛若是一廂情願,其實對她來說更好些。畢竟看着人家夫妻恩愛不疑,琴瑟和鳴,慢慢也就會死心了。
王十六卻苦笑:“他性子溫和,不管娶了誰,愛與不愛,都會對對方很好很好的。隻是堂姊心中放不下曾經那個人,和他相處冷淡,二人這麼多年連子嗣也沒有。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納妾心思,隻說來日方長。”
“所以你放心,我此次來不過是趙玄鑒說荊州風物甚美,我可以借他的名義出建康遊曆一番。這次不出來,大概一輩子都沒機會出來了。隻要看一眼,了無遺憾,後半輩子才能好好過啊。”
趙纓原來也有這樣細密的心思……又或者另有目的,不過是順勢開導一番。
凝神認真聽着王令華訴說自己的故事,聽得靈徽都十分怅然。
她或許會放手,但沒有道理眼睜睜看着蕭庭孤立無援。如今南陽亂成一團,她一個嬌養長大的女子,沖破重重危險來此,定然鼓足了勇氣,遭遇了許多磨難。
靈徽做不到麻木,卻也不敢大亂趙纓的計劃。
思忖半晌,終于想到一個折中的方案,于是緩聲道:“阿兄早有安排,你不要太過憂慮。回去告訴南陽王,隻需再堅持三日,堅守三日情況必有轉機,到時趙都督一定會去救。隻是這三日千萬要按兵不動,絕不可以主動出擊,否則誰都救不了他。”
“當真?”王令華揚起淚痕斑駁的臉,狐疑地問。
靈徽點頭,并将趙纓的那封手書拿了出來,一字一句道:“這封信隻能在三日後拆開,絕不可以提前看,不然後患無窮。你聽明白了嗎?”
王令華點頭,答應了下來。
靈徽不放心:“你必須發誓,絕不提前打開。”
王令華雖然不知她為何這般嚴肅,但仍如她所言,用手指天起誓:“若違此誓,神佛不佑,不得好死。”
靈徽這才将東西交給了她,派了幾個武力高強的侍衛,送她返回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