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氅衣就落到了佟越肩上。佟越這才發覺周惠澤裡面隻罩了件薄衫,且衣襟半敞。
令人昏頭轉向的狎昵褪去後,氣氛就變得異常詭異。佟越别過頭不看他。
周惠澤微微勾了勾唇角,邊俯身拿起小幾上的賬簿。佟越趁他翻看賬簿時問:“殿下不去上朝,是真病了還是被太後發現端倪了?”
周惠澤沒正面回答,隻是含糊道:“朝堂上有我無我都掀不起波瀾,将軍與我在朝堂上都形同擺設,應該懂這個理。”
佟越卻道:“擺設自然有擺設的用處,朝堂上風波詭谲,看戲得站近了才看得盡興。”
周惠澤翻了一遍賬簿,屈指在上面點了點:“賬目對上了。辛苦将軍。”
佟越卻眼疾手快奪回賬簿:“殿下已經過目了,這是潇城行宮的真賬簿。為您拿這本賬簿如火中取栗,得先近身偷鑰匙,然後夜行取賬簿,再拿謄抄的那本替換它。”
周惠澤輕輕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手裡是原本,我用謄抄的那本換了它來。鑰匙也原封不動還回去了,神不知鬼不覺。”佟越邊歎氣邊偷瞄周惠澤,“難啊!取到真賬簿的那日刻我便火急火燎地連夜謄抄了一份,眼睛熬花了,手也抄疼了,又得趕時間又得提防被人發現,鬧得我心驚肉跳的。這差事忒難辦!”
“啊——竟如此艱辛,将軍受累,我好生心疼。我要如何補償将軍才好?”周惠澤露出心疼的神色,順着佟越的話說下去。
佟越也不含糊,直截了當道:“我要一個月的糧草。”
“一個月的糧草?”周惠澤笑了笑,“這可不是筆小數目。”
“誰叫它就值這個價呢?”佟越晃了晃手裡的賬簿,“我耐心不多,也不是什麼細緻人,您盡快籌齊糧草吧,省得賬簿被我玩丢了。”
“将軍果然不做便宜買賣。”周惠澤瞧着她一臉機靈樣,問道,“姚裴連虎門關的糧草都貪?”
不等佟越回答,周惠澤便替她抱不平道:“這姚裴膽兒忒大,竟敢餓着前方賣命的将士。”周惠澤眸子一轉,道:“我求賢若渴,若是将軍與我共事,我必然……”
“都是為東洲做事,幾時不算共事呢?”佟越反問道。
又叫這丫頭糊弄過去了。周惠澤在心裡歎了口氣。
“殿下、将軍。”佟越聽見叩門聲正要去開,周惠澤眼疾手快攔下她,拉攏了罩在她身上的氅衣,先她一步來到門前。
雖然周惠澤身量高,且擋在她面前,門開時,寒風驅散地龍的熱氣,佟越還是不禁縮了縮脖子,她才反應過來氅衣下一身濕透的衣裳還貼着自己。
佟越正擡頭盯着周惠澤的背影,長歲從周惠澤身側端着托盤探出頭:“佟小将軍,殿下該用藥了。”
佟越這才收回目光。周惠澤合上門,在案前坐下,他道:“不喝。 ”
長歲瞟了瞟藥碗,又瞟了瞟佟越。佟越随即會意,一手接過藥碗,一手按住周惠澤的肩膀。
“将軍?!”長歲被佟越的架勢唬住。
“喂藥呢,你家殿下就吃這套,我這是對症下藥。”佟越嬉笑着就挽起袖子,手從周惠澤肩膀移到他的下颌,随即捏住了他的臉頰,強迫他張嘴。
這丫頭來真的!
周惠澤眼見藥碗逐漸在眼前放大,頓時瞪大了眼睛,他伸手捉住藥碗,偏過頭,掙紮道:“我不喝……”
長歲偏頭看着二人僵持,抱着托盤也是目瞪口呆——還得是佟小将軍敢啊!
佟越抵着他的手,把他的臉掰回來。藥碗已經壓到唇邊,周惠澤憋紅了臉,口齒不清道:“我……自己喝……”
佟越随即放開他,把藥碗塞到他手裡:“端穩了,雍王殿下。”
周惠澤雙眉緊鎖,将藥一飲而盡,沉着臉緩了半天氣。長歲接過空碗就跑,生怕周惠澤緩過氣來就要掀桌發怒。
長歲走到門口,在門縫裡瞥了一眼佟越,暗中朝她豎起拇指,佟越回他一個得逞的笑容。
周惠澤眼尖,隔着門縫喊道:“長歲。”
“殿下……”長歲夾在門縫裡。
“去買身幹淨暖和的衣裳。”周惠澤吩咐道,“給佟小将軍。”
“我這會兒就走了。”佟越怕周惠澤秋後算賬,“我也有急事,不便久留。”
周惠澤道:“換了衣裳再走也來得及。還是将軍打算這幅模樣出雍王府?”
長歲這才發現佟越兩鬓潮濕,周惠澤則是衣衫不整。他低了頭不敢看,嘴角卻快咧到耳根上:“我這就去!”
“你府上沒别人了?緊着長歲一個半大的孩子為難。”門縫合上,佟越翹着腿坐在案邊,問道,“懷安呢?”
她還記得懷安。
周惠澤微微倒吸一口涼氣,手指輕扣在案上,他僵硬地笑道:“我府上,沒這号人了。”
他目光詭異,寒意都斂在他眸裡。對于周惠澤反常的情緒,佟越或多或少猜到了幾分,知道的越多越危險,佟越索性閉嘴。
“藥也喝了,糖該拿出來了。”周惠澤見她沉默,伸出手朝她索要東西。
佟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方才在将軍腰間摸到了。”周惠澤道。
佟越果真從腰帶裡掏出幾顆玉桂糖拍在案上:“當心甜掉了牙,就沒這般伶牙俐齒了。”
周惠澤剝開一顆玉桂糖放進嘴裡:“将軍如今關心起我的牙來了,真是對我越來越上心了。我好生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