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餘停下了掀開簾子的動作,安靜地聽馬車外傳來的聲音。率先回答啟蟄問題的是一道哀求的男聲:“這位小公子幫幫我們吧!”
“幫你們?”啟蟄聲音有些不耐煩,“幫你們做什麼?我又為何要幫你們?”
接着是一道疲憊的女聲:“小公子,我們想去京城,已經走了三天了,距離京城還是有一段路程,我們實在是走不動了,看您要去的方向應該也是要去京城,所以我們想求求您,帶我們一程。”
“你們不會自己找馬車嗎?難不成是蠢到以為自己能徒步走到京城?”啟蟄明顯不想幫他們這個忙,甚至不願意和他們過多糾纏。
車内,賀扶的表情有些無奈,正要開口又聽車外傳來一聲響,像是人倒在地上壓到枯葉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公子,我家夫人還懷有身孕,實在是走不動了,求求您幫幫我們吧!隻要到了京城,我們一定會報答您的!”
溫餘聽那人又磕了幾個頭後向馬車内哀求道;“車内的老爺,求求您了,救救我夫人吧!”
賀扶自然是動容的,他伸手掀開簾子,看向那灰頭土臉的男人,緩緩道:“既如此那你們先上車吧。”
啟蟄張了張口,想着這二人身上這般髒,若是他有兩架馬車還好,可如今隻有一架,他可不想讓賀扶和這般髒兮兮的人待在一起。
“啟蟄,扶那位夫人上車。”賀扶看向啟蟄,啟蟄也不是什麼見死不救的人,他隻好一躍下車,幫忙扶着那位夫人。
溫餘也推門出了馬車,在車上幫忙拉那懷孕的婦人上車。
等兩人上車,賀扶往側邊坐了坐,對溫餘道:“溫小姐先坐賀某身邊吧。”
溫餘應了一聲後,在賀扶身邊坐下,看着對面那局促的兩人。他們一打眼就是灰撲撲的,确實是趕了很多天路的樣子,但是仔細看幾眼就會發現,這對夫妻絕對是家境殷實的,衣衫髒污卻能看得出布料款式的講究,面容疲憊卻不失貴氣,這麼說都不是坐不起馬車要徒步往京城走的那種。
難不成是遭遇了劫匪?可他們身上卻沒什麼傷。
這可就有的研究了!溫餘起了興緻,卻被賀扶輕輕拽了拽袖子。她轉頭對上賀扶的目光,似乎是在告訴她,她的眼神太過熾熱,惹得那對夫婦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溫餘這才收回了目光,露出個友善的笑來:“不知二位從哪裡來又為何要去京城?還這般風塵仆仆?”
夫婦對視一眼,男人先開口道;“在下姓韓,名叫韓猶息,是崇安來的,去京城是為了尋人。”
崇安離京城也不算太遠,但也不至于徒步前往吧?而且聽他剛剛所說,這位夫人還身懷六甲,怎麼連一架馬車和一個仆從都不帶?
“不知,這位老爺是……”韓猶息暗暗打量着面前這位白衣男子,瓊姿皎皎,玉影翩翩,不異潘郎,絕非是市井俗人,不似凡人,卻像谪仙。
賀扶颔首示意,答道:“在下賀扶。”
“賀扶!?”那婦人驚呼一聲後又快速的捂住嘴,看向身側男子的眼中滿是詫異。
韓猶息也很是震驚,随後又迅速收起表情,凝重道:“賀大人,韓某就是為您而來。”
“什麼?”賀扶疑惑道,“不知二位尋賀某有何事?”
韓猶息握住妻子顫抖的手,算是一種慰藉。他道:“不知賀大人可知崇安紅樓一事?”
“紅樓?”賀扶微微蹙眉,看向溫餘卻見她也搖頭後問韓猶息,“賀某不知。”
韓猶息看了看妻子,随後低了眉眼,“那紅樓,是一座鬼樓。”
溫餘驚訝地睜大眼睛,“鬼樓?這世上沒有鬼吧!”
賀扶自然也不信鬼神,他始終相信這世上的鬼大多來自人心,什麼鬧鬼邪祟一說不過都是人為作祟罷了。他道:“可是發生了什麼命案?”
韓猶息點頭,身邊的妻子早已面無血色,“我本也是不信鬼神一說的,奈何那樓是當真邪乎。”
“如何邪乎?”溫餘好奇道。
“那鬼樓本是一家廢棄的酒樓,向來是沒有什麼人在的,可是每隔半年卻有人以那酒樓主人的名義在城中發出拜帖,請一些人前往鬼樓,有人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那可有發現屍體?”賀扶也覺得此事蹊跷,第一反應便是有人借此鬼神一說殺人犯案。
“沒有,就是出不來了,消失了。”韓猶息空着的那隻手漸漸握起,手背上的紋路若隐若現。
“莫不是犯了什麼事兒,自導自演一出戲之後跑了?”溫餘猜測道。
韓猶息搖頭否認:“不會,那些人有老有少,有商有農,都沒有什麼聯系。都是在赴宴的那一夜之間,離奇的消失了。而且後來的人去查探,隻能看到一座廢樓,半點人生活過的痕迹都沒有。”
“那收到拜帖後不去不就好了嗎?難不成他們還會把人抓過去?”
惹不起,躲不就行了嗎?溫餘是這樣想的,卻被韓猶息潑了冷水。
“不行,收到拜帖後不去的人,都在赴約當晚被殺了,全家不論有幾口人,都無一幸免。”
“所以你們就認定他們被殺了?”賀扶眉鎖得更緊,這樣可就是極其惡劣的程度了。
韓猶息點頭,“是,每隔半年一次,已經持續五年了,整個崇安都人心惶惶的。”
“當地官府沒有查出什麼線索嗎?”對于當地百姓的訴求困苦,為何當地官員既不調查又不上報,他竟是絲毫不知還有這樣的事情。
至今持續五年,那失蹤也有近百人,這般失職渎職,着實是枉為父母官。
韓猶息面上浮現出幾絲痛恨來,他道:“他們哪兒會解決啊!一天到晚都隻顧自己享樂,上下一心沆瀣一氣,有人報官也是出言搪塞,從未徹查。”
賀扶閉了閉眼,為官不為百姓着想,又如何能得朝廷俸祿?如何能得百姓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