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溫餘似乎早就料到了賀扶會說好,“來再吃一口!”
那雙盯着自己的眸子黑白分明,亮晶晶的仿佛是夜空中的啟明星一般,好像自從父母去世後,賀扶便從未被旁人喂過飯,反倒是他給别人喂的時候多。
“阿蓁。”賀扶叫住端着空碗往外走的溫餘。
溫餘回頭,耳邊的小辮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線條,最後輕輕與臉頰一碰,乖順地停在臉側。窗外晨光熹微,正有暖色的光束透過窗棂灑在室内,賀扶可以清晰的看到空氣中的微塵,溫餘就站在其中,一身洗的發白的雪青色粗袍,如珠的面龐上帶着笑,她嗯了一聲,“怎麼了?”
賀扶唇角微微勾起,“無事。”
溫餘有些不知所雲,又對賀扶道:“那獵戶夫婦說等您醒來能走了就讓我們離開,我們何時走?”
賀扶略一思索,“我們今晚就走。”
那婦人推門進來,“夜路不好行,還是明日一早走吧。”
見恩人進來,賀扶想起身行禮,但被婦人制止:“不必了,我隻是進來拿件東西。”之後她又對溫餘說:“我們的碗都洗好了,那個你自己洗。”
溫餘乖巧點頭:“哦。”
到了傍晚,天邊泛起霞紅,婦人在小院中晾曬的草藥之類也該收起了,溫餘殷勤地上去幫忙,那獵戶也回了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做着木工,時不時擡頭看看仔細摘草藥的妻子,然後露出一個笑來。
溫餘手下的動作變慢,這身處于般溫馨的場景之中,就算是外人也能感到一絲幸福。
“阿蓁。”賀扶撐了一根臨時做的粗木拐杖,是溫餘中午時那粗樹幹做的。
見賀扶出來,溫餘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去迎他,“您怎麼出來了?”
“透透氣,一直待在屋裡有些悶。”賀扶莞爾。
溫餘拿來闆凳扶着賀扶在獵戶身邊坐下,那獵戶也招呼了一聲後繼續低頭做木工,溫餘則端了簸箕在賀扶身邊坐下。
那獵戶問:“我還不知你二人是……?”
賀扶回答:“這是我家中小妹。”
“小妹?”獵戶似乎有些不信,溫餘也在一旁扁嘴:“才不要當小妹。”
賀扶又笑,“并非親生,隻是跟在我身邊,如家人一般,方才那一句占了她的便宜,倒是教她不服氣了。”
溫餘看了賀扶一眼,表情别扭:“也不是不服氣,就是有些……”
她的聲音輕輕的,被獵戶的聲音壓了過去,“不過看你們之前的穿着,應該是大戶人家,此次來燈會卻遇到了這事情,等燈會當日可得多求求神明,讓他們保佑保佑你們。”
賀扶随不信神佛,但還是點頭:“多謝大哥。”
“不知,大哥與嫂夫人又是為何來此處?看嫂夫人的模樣應當并非山野中人。”
那婦人随一身素,但舉手投足間卻不少閨秀氣質,賀扶一眼便看出來了。
“她确實不是這山野裡的人。”獵戶看向妻子的目光中帶着愛意。
“她曾是崇安城中一家醫館的獨女,隻是跟了我之後才被迫來到這深山之中,我虧欠她許多。”
“為何?”溫餘有些好奇。
獵戶解釋道:“因為我之前年輕氣盛,一心想着要行俠仗義,又太過莽撞,得罪了不少人,那些要對我下手,我不敵他們傷了一條腿,為了救我,窈娘便帶我來了山中躲避,一來,就是三年。”
“我曾經對窈娘說,讓她離我遠些,說她跟在我身邊會害了她,我的仇家定會找她的麻煩,但她說沒關系,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要一直在一起,無論前方險阻,隻要在一起便什麼都不怕了。”
窈娘也收好了草藥走上前來,“你們說什麼呢?”
獵戶憨笑一聲:“沒什麼,就是說娘子你對我很好。”
“對你好?”窈娘将簸箕往一邊放了放,“若不是你救了我父親的命我才不會嫁給你這個憨貨。”
說罷,窈娘推門進了屋子,獵戶笑道:“窈娘就是這樣,嘴硬心軟,但我就是喜歡她這樣。我還時常在想,若是她不堅持留在我身邊,最後嫁給了别人我該有多難過,不過還好,我們都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賀扶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對啊,既然是家人那就要一直在一起,絕對不能因為一些小事就分開!再說了,誰又能預知未來的事情呢?不一定就是不好的結局,說不準還能有意外的收獲呢?對不對啊,賀大人?”
溫餘用肩膀撞了撞賀扶,賀扶看向她:“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溫餘點頭:“對啊,方才三叔都說了,您沒聽到?”
賀扶又沉默了,一旁的獵戶看到這一幕笑了笑:“我看你們到不像是兄妹。”
賀扶立刻轉頭,想要轉移話題,“像什麼?”
“像一對少年夫妻。”
賀扶腦内本來就亂,被獵戶這麼一說就更亂了。
“诶,臉紅了?被我說中了?我告訴你們,我看人可是很準的,你們可别不相信啊!”
獵戶還要繼續說,賀扶打斷了他:“我想走一走,大哥莫要在打趣了。”
賀扶掙紮着站起身,轉身向小院中的一顆枇杷樹旁走去。
溫餘還愣着,獵戶又問:“怎麼?你這小姑娘,喜歡你家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