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乞兒動作頓了頓。
為什麼幫我?
他猛得向手中那少女看去,直直撞進一雙帶着水光的眸子。他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為漂亮的一雙眼睛,漂亮到他一時忘了動作。
等少女終于從他手中掙脫,他才反應過來,他冷冷地道:“我沒有錢。”
少女咳嗽了幾聲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婉轉猶如枝頭的黃莺一般,“不收你的錢,醫者仁心,我爹娘不想看到一條生命在他們眼前消失。”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大紅棉氅上的雪,大紅的衣服襯得她本就白皙的小臉更加如玉般精緻。見身後的人沒有動作,少女又回身催促一聲:“若是再不走,你就真的要被凍死在雪地裡了!”
乞兒低頭看看自己,“我的腿斷了,走不動。”
少女上前一看果真斷了,好在自己父親是救治跌打損傷的一把好手,她向那乞兒伸出一隻手,“來吧,我扶你。”
乞兒先是糾結了半晌,然後将手往厚厚的雪地中擦了許久,想把自己手上的污泥擦幹淨,但他又忽然想到這樣會冰着她,又停下了動作。
少女看出了他的窘迫,俯下身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露出内裡的雪白衣衫。
她将乞兒扶起來,一路帶到醫館門口。
屋内燈光昏黃,一進門便是濃郁的藥香,桌前對坐兩人,男人正在磨藥,女人則是抱着一個出生不久的小兒逗弄着,撥浪鼓清脆的響聲回蕩在醫館的每一個角落。
見女兒将人帶了回來,男人立刻迎上前用衣裳将女兒單薄的身子包住,“先去爐子邊上暖一暖。”
少女離開,男人扶着乞兒來到床榻旁,掀起他的衣擺觀察着他的腿。
男人松了口氣,好在傷得不嚴重,還能治好。
男人聲音輕柔:“小公子别怕,很快就好了,來先吃顆糖!”
乞兒接過糖,緊緊地将它攥在手裡,看着男人的動作。他的動作很輕柔,很快就将他斷了腿接上了。随後他直起身,拍拍乞兒的頭:“沒事啊,你的腿已經好了,先躺一會兒,小月去給你熬藥了。”
乞兒被男人放平躺在床上,随後男人為他搬來了火爐。
不過一會兒,少女就端着藥過來了。藥黑漆漆的,還有些燙,少女一口一口吹涼再将藥喂給乞兒。
等一碗藥下肚,少女驚訝地道:“真是奇了,竟然還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把我爹配的藥喝下去。”
乞兒還是愣愣的,沒有說話,少女笑道:“你可别裝啞巴了,你叫什麼名字?”
乞兒愣了很久,才道:“甯千山。”
“甯千山?我叫褚月。”
說罷,少女轉身要離開,乞兒捏住了她的衣擺,又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己弄髒了她的衣裳,道:“抱歉,我隻是想給你這個……”
他攤開髒兮兮又滿是凍瘡的手,裡面是一個被攥得皺巴巴的糖果。
……
“所以,你便無論如何也要幫褚姑娘的忙?為了報恩?”溫餘撐着腦袋,似乎還沉浸在那個故事裡。
甯千山點頭。啟蟄又問:“那,之後是為什麼……”
“鄭鈞義,他的妻子生病了,急需用藥,可那藥又十分緊缺,隻有你們的醫館剩了些,他問你父母要,但你父母為了救一位更嚴重的患者,硬生生拒絕了他。如此便和他結下了梁子,直到後來,他公報私仇,以你們以次充好,害死病人為由,将你們父母送去山中采石。”
“最後,你們父親被落石砸死,你們母親積勞成疾沒能挺過一年。”
啟蟄手指交叉在一起,緊緊地扣着自己的指縫,他咬了咬嘴唇,許久才道:“所以,我們才會被關在籠子裡,才會遇到賀大人……”
溫餘見啟蟄難受,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聽起來啟蟄的父母是一對極好的大夫,可偏偏遇上了鄭鈞義這樣的官員,才使得家破人亡。
“我自從被你們救過後就一直想要報答你們,可等我回來一打聽才知道你們父母被殺,你被人接走,而她……”甯千山越過一排又一排的花燈看向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子,“開了一家賭坊,成了老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我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所以,他們才會去找鄭鈞義報仇,才會進入紅樓。
溫餘垂下眼,半晌沒有說話。
忽然,甯千山的背直了起來,溫餘好奇去看才發現是他與人群中的褚月對上了目光,褚月正向他們走來,身後跟着的還有聖陽。
兩人很快的躍上了屋檐,溫餘詫異道:“怎麼隻有我不會啊!?”
“那是你笨!”啟蟄立刻接道。
“我……不公平!”溫餘氣鼓鼓地看向啟蟄,卻感覺臉被捏了一下,回頭便看到了褚月的笑臉。
褚月道:“诶呦,不要生氣了嘛,阿餘妹妹最聰明了!”
看着褚月的笑顔,溫餘不由鼻頭泛酸,“褚月姐姐對我最好了!”
她将臉埋在褚月身上不停地蹭着,啟蟄看不下去,喊道:“你怎麼剛纏過我家大人又纏我姐姐?朝三暮四!”
溫餘沒理他,而是繼續在褚月身上蹭着,“不管,因為我喜歡褚月姐姐。”
啟蟄切了一聲,一旁看着的聖陽則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真肉麻,你對誰都這樣嗎?”
溫餘點點頭,“對啊,你也想要?”
聖陽縮了縮,“本宮不要。”
“诶,看他們又放燈了!我們也去放燈吧!”褚月指了指遠處放燈的人們。
沉默許久的甯千山開口道:“你們别動,我去拿。”
說罷,他躍下房檐,沒用多少時間便拿了五個祈願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