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以!救生組!救生組!”
第一鏡拍完,副導演在對講機裡喊,趙一一和吳玥玥就守在湖邊,看着救生組把黎曉撈起來。
兩人伸手去扶,觸摸的瞬間有沁骨的寒意蹿上指尖。
趙一一眼淚瞬間就在眼眶裡打了個轉,吳玥玥也跟着皺緊眉頭,兩人把厚重的浴巾裹在黎曉身上,感受她身體無法忽略的顫抖,看見她臉上過于蒼白的顔色。
趙一一緊緊抿唇,用浴巾将黎曉裹得嚴絲合縫,還撕了兩個暖寶寶,正要貼上去,聽見趙明山在監視器前的聲音:“最好是再來一條。”
“來什麼來!!”極具爆發力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趙一一再忍不住自身後沖出來,兩步跨到趙明山面前質問:“你夠了趙明山,今天多少度你知道嗎?!”
“一一……”吳玥玥想去拽她,顧忌當場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時間止步不前,父女間氣氛蹦得太緊,工作人員中知情者彼此緘默不言。
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直到趙一一的手臂被人從旁邊輕輕抓住,理智的回籠因為一人熟悉的聲音:“一一,你摸我的手。”
黎曉将柔軟的掌心貼上趙一一的手背,帶起的溫度是暖寶寶撫慰過的溫暖。一點點将發散的思緒收攏,情緒被驅散。
趙一一像炸毛的貓被成功安撫,沒有再說話。黎曉緊緊拉着她的手,又看向趙明山:“趙導,我想看下剛才的監視器。”
趙明山臉色不好,明顯還在為剛才的争吵起伏情緒,但對着黎曉,他還是淡淡點了下頭:“來。”
黎曉走過去看監視器。
畫面和她想象得有些出入,黎曉對這一場揣摩了很久,也和對手演員提前走了好幾天的戲。閑暇便在片場一起探讨。她自以為對明蓮的情緒理解到位,可真脫離到鏡頭外面的視角,她還是差點感覺。
“我不是為難演員。”趙明山很少這麼開誠布公地解釋,在場的人心照不宣,趙一一偏過了頭。
黎曉認真地等着他的下文。
趙明山抱着肩膀摩挲了下手臂,走過來對着監視器給黎曉講戲:“這裡,上橋前的節奏是好的。但是眼神,眼神你要注意。”
“眼神不要飄,要定住,就直接看前面,定住對!來……”趙明山講戲時很認真,可以及時調動起演員的情緒。黎曉很快進入狀态,按照趙明山的指示試眼神。眼神微擡,不刻意不聲張。
氣勢由内而外地發散,淩厲的氣場是角色自帶的沉浸感。
“對了,就是這樣看。把走位帶起來過一遍。好,剛才那場就是這個問題。”趙明山對待工作的态度很認真,此刻也完全抛開了情緒。兩人的思緒都專注在劇本上:“還有這裡。”
他指着監視器給黎曉看:“你劍從後面拿出來,轉腕的動作很幹脆。不過眼神還是有些遲疑。”
“這裡明蓮不會對他動恻隐之心。”黎曉的語氣是肯定的陳述,可她也有不解的地方,她們被火焰閣扣押,到最後活下來的隻有她和小妹。
小妹本在長途的押運過程中高燒不退,幾乎隻有一息尚存,被母親施以雲蠶針與閣主性命連成雙生,這才得以活命。
明蓮很清楚她這一劍下去,妹妹也無生還的可能。
所以她情緒代入的時候猶疑了一下,雖然那柄長劍最終落了下去。她們就這裡明蓮所呈現的想法産生了分歧。
“明蓮不該猶豫嗎?”黎曉手裡拿着劇本,思緒卻一時放空。至親之人在她手下殒命,雖斬敵首可……
真能不動恻隐之心?
黎曉自問做不到。
至親二字于她而言,太沉重。
“明蓮是暗衛,設定冷心冷情,可冷心冷情的深處難道不是先有心有情嗎?她又不是怪物,她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你們想要的格局和眼界,确實可以理解。可真正的格局,并不是一刀斬下去就雲淡風輕雲散煙消。”
“至少觀衆的角度不會希望這樣。”
趙一一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不同于方才的激動失控。這次語調控制得很沉穩,字字铿锵。
柔軟比鋒芒更有力量。
現場一時都寂靜下來。
今天這一場的争執實在精彩。
“你這裡的情緒是對的,是我方向錯了。”趙明山拿着劇本過來,像是被一整段話點醒:“明蓮應該有自己的情緒。”
“那還要再拍嗎?”趙一一不輕不重地又問了一遍。
明蓮在這裡是有自己的情緒的,但她同時也很決然。妹妹也是同樣,自己的生死在師門的覆滅面前顯得十分渺小。
何況她們也并不全為師門複仇,火焰閣壞事做盡。以活人煉藥造出蛇疫妄圖操縱朝政,禍害百姓,不聊民生。
必須除之後快。
所以明蓮哪怕眼中閃過短暫的猶疑,卻是手起刀落,狠狠做了了結。
第二遍拍的十分順利,黎曉的狀态比預想中還好,之前落水的那次讓她看起來更顯沉重,妝造的感覺很淡,整個人與角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