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什麼呢？

那個時候。

在她清楚周馳已經可能是一切罪魁禍首，知道他危險無比的時候，她又為什麼隻身一人前往。

人可能永遠無法真正認同另一個人，尤其是在兩個人經曆完全不同的情況下。

她一直是絕對理性的存在，任何事都可以用第三者的角度思考清楚。

但也隻是思考。

蘭馨對于周研情緒中的敏感處一直試圖理解共情，但很多時候還是想不清楚。

可這是她自己選的，并非是她不信任自己，她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盡管蘭馨不認同。

莫名的冷，四面的風吹過來，似乎都聚集在她一個人身上。

她開始恐懼開學，恐懼回到那間隻有她一個人的宿舍。

她早就知道，人原本就不應該同另一個人建立更深的感情，就算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堅不可摧的情感，可還是會有其他東西将這種情感摧毀。

蘭馨在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她似乎又隻有一個人了。

在山上看見周研屍體的那一刻，她的情緒中似乎還沒有孤獨這種感覺，可能是她的大腦在某一瞬間督促自己找到事情的真相。

她當時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和想法，就是找到殺害她的那個人，除此之外，她顧不上思考任何事。

可當一切都解決以後，她心裡那一點光也消失了。

她抱緊自己，耳朵在一瞬間莫名有些耳鳴，手機在口袋中震動了好幾聲，但她聽不見，她的臉上有溫熱潮濕的液體流出來，她好久沒有哭過了，甚至對這種感覺陌生無比。

遠處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腳步聲很錯亂，慢慢靠近女孩蜷縮着的躺椅，靠近後又停下。

“終于找到你了。”蘭馨僵了一下，耳邊響起男人輕快的嗓音。

蘭馨的身體僵了一下，立刻起身想要擦幹眼淚，卻因為身體有些發麻差點倒在一邊，被快步走上來的秦昭伸手扶住。

女孩的身體撞進男人的懷裡，男人看着蘭馨的視線中都是擔憂，“沒事吧？”

他将手邊的一件幹淨散發着清香的襯衣披在蘭馨身上，“快入秋了，晚上開始有些涼了。”

蘭馨遲疑了一下，還是将秦昭的衣服裹緊，“謝謝，你有事嗎？”

秦昭僵了一下，臉上不在意地露出一絲笑容，“一直聯系不上你，有點擔心。剛才來的路上看見有賣巧克力蛋糕的，給你買了一個。”

秦昭将手上的蛋糕打開，是一塊黑色可可蛋糕，蘭馨最喜歡的那家。

周研的備忘錄裡寫過，蘭馨心情不好的時候，都要給她買這塊可可蛋糕吃。

蘭馨的身體僵了一下，“真的是順路嗎？”她擡起頭探上秦昭的視線，隻要結果是對的，過程怎麼樣蘭馨其實也不怎麼在意了。

可秦昭，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蘭馨将秦昭的蛋糕接過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上去就沒有什麼感情，“秦昭，其實我們不是朋友，以後也不會是朋友。”

蘭馨起身，秦昭的襯衫從身上掉落到椅子上，她轉過頭看了秦昭一眼，“謝謝你的蛋糕，不過……我不太需要。”

她将手上的蛋糕遞到秦昭手上，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大概一個月後，蘭馨收到了一個快遞，寄件人是周研。

盡管早就知道會收到這個快遞，蘭馨還是因為這個名字内心顫了一下，這是她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從半年前就開始準備了，說是在網上定制的。

原本她說會親手做這個禮物，後來自己偷偷弄了好久都做不明白，最後還是在網上買了一個，但是工期很長。

打開快遞，裡面是兩個連在一起的泥娃娃，不得不說，做工确實精細，兩個人的長相也和兩個女孩幾乎一樣。

蘭馨穿着警服拿着一把手槍，周研穿着一身制服手裡握着一把話筒。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信是手寫的，是周研的字迹。

不知道人生中是不是有什麼事冥冥注定，周研當時寫完這封信，非要郵給店家讓她一起寄回來，明明她親手就能送給蘭馨。

“驚喜當然是要同時送達的，萬一我到時候有什麼事耽誤了，豈不是不能送到你手裡了。”周研當時這樣說。

确實，她恐怕，再也送不到蘭馨手裡了。

——

蘭馨看着周研墓前，她從霁封帶回來的那罐雪在路上就已經融化了。

“還是沒有讓你親眼看見下雪。”蘭馨看着周研的照片苦笑了一下，她伸出袖子輕輕擦了擦周研有些落灰的臉，“下輩子吧，下輩子我再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