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裡走,喧嚣愈減,行人也逐漸變少,幾乎是圍着場館走了半圈,D口的标識才出現在宋佳禾的眼前。
看見标志後,宋佳禾擡步急奔,金燦燦的陽光直射在場館門口的玻璃上,橘紅色的光點閃爍不一,浮光漫漫,宛若星鑽。
走近後,一個高挑精瘦的人影正倚在玻璃門邊,他脖頸上挂着工作牌,身上那套淺藍的襯衣尤為眼熟。
宋佳禾喘着浮薄的氣息,拿不準地疑問着确認道:“陸承宇?”
“來了?”他的聲音很輕,很淺,穿過高熱的空氣,翻過無數的塵埃,最終掉進宋佳禾的耳朵裡。
宋佳禾又往前邁了幾步,紅彤彤的夕陽溢在陸承宇的臉側,她清楚地看見原本白淨的眼睑染上了一層烏色。
似排練過許多次,她的手娴熟地附上陸承宇的眼睑處,細嫩柔軟的指腹緩緩磨挲着那處烏青的肌膚,宋佳禾眼含霧光,濃郁的鼻音蘊着碎裂的愁緒:“都怪我。”
陸承宇搖着頭,一手握住了正撫摸着他的纖纖玉指,繼而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挂牌套到宋佳禾白淨的長脖上:“工作忙而已,你來也沒耽誤我什麼。”
宋佳禾低下頭,目光被眼前淡綠色的挂牌吸引,她順手拿起,把牌翻正,面朝自己:“嘉賓證?”
“對,你戴着這個拿着票去二層的包間,那裡都是工作人員和演出人員的親屬。”說罷,陸承宇又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票遞給宋佳禾。
宋佳禾接過,粗略的掃了眼,座位号的旁邊用黑色的墨加粗印着“非賣品”。
難怪不需要排隊。
她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一個卷擰着的麻花,拿到票後,宋佳禾并沒有急着走,她站在原地,神色飄忽不定,指尖揪着挂牌的一角又磨又扣。
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碎散的視線聚攏,她堅韌而無畏的凝視着那雙眼,透亮的聲音坦蕩又輕薄,猶如雲霭漂浮在空中:“如果别人問起我的身份怎麼辦?”
陸承宇拉着宋佳禾的手沒有松開,他微微用力把人拖過身前,灼熱的鼻息柔緩地打在宋佳禾的額頂,彎卷的發絲被滾燙的氣流吹得歪七扭八。
她秉着呼吸,心髒像背着沙袋,每一次跳動都滞重而響亮,這一步,宋佳禾走了十年。
聲聲鳴響都是她的青春歲月。
那人眸色如春光一般暖融,微涼的指腹緊緊攥着宋佳禾的手背,他的聲音清澈而綿柔:“我都聽你的。”
他是被抛棄的那一個,是遲到的人,他不想勉強宋佳禾,也沒有資格勉強她。
陸承宇希望被她真心的接受,兩情相悅,并不是出于某些時刻的迫不得已,選擇的權力,從來都在宋佳禾的手上。
陸承宇坦然回視,無論結果如何此次的回程他都沒有白來。
至少,困在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曾經沒來得急說出口的喜歡也完好的傳達給了對方。
即便在未來漫長的歲月中不再相見,他的青春也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号。
雖然,這個句号延遲了七年。
殘陽正在慢慢地消散,微弱的餘晖中,少女的眼眸溢着絢爛的光澤,她反手回握住陸承宇的掌,二人的手十指相扣。
他們感受着彼此的溫度,缭錯的心率起落跌宕,譜成一曲悸動的贊歌。
“那好,從現在開始直到永遠我們都要是彼此的愛人。”天已然暗下,玻璃門外的世界一片灰藍。
陸承宇感覺自己猶如泡進了海水裡,少女的面容被幽幽暮色籠罩着,暗光浮動,眼下的人似水中倒影,搖曳飄逸,随水波而漾,觸不到,碰不着。
他心潮滾起洪波,陸承宇微垂下頭,聲線抖動地發問道:“我們這算是在一起了嗎?”
宋佳禾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她羞怯地颔首稱是,旋即,将頭扭向玻璃門外,視野所及之處宛若被深海覆蓋,宋佳禾把頭輕輕的靠向那人的胸膛,耳旁是專屬于年輕男子的強烈心跳,她凝望着倒映在地面上的暗藍樹影輕歎一聲,随後,淡語道:“這一切就像是在做夢。”
宋佳禾感覺腰際一熱,旋即,一個柔軟而輕盈的吻落在了她的額尖,宋佳禾驟然擡起了頭,陸承宇正細細撥弄着她臉邊的碎發,她順勢望向他的眼,黝黑的瞳孔中清晰地反射着一張绯紅的臉。
“現在總能相信這不是夢了吧?”少年蓬勃的聲線掃過宋佳禾的耳鼓。
她沒有回答。
在這個被灰藍包裹的單調世界裡,多出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粉嫩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