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能有什麼事?瞎操心!”
“是。”小劉低眉順眼,習慣性地給男人倒了一壺茶水。
男人端起茶杯,揮了揮手,“去,把即将有票的風聲放出去。”
日子平緩地一天天過去,這幾天裡,元之荞翻閱了大量的書籍和報刊,發現世界邏輯鍊完整,就算摳細節,她也沒發現矛盾的地方。
元之荞幾乎可以認定,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靠江而生的人敬畏江水,陵城人自遠古起,便相信向天江裡有神龍存在。而龍祭一開始,也是為了給神龍慶生,隻是星霜荏苒,居諸不息,龍祭演變至今,已經變為了人們向神的請願與求福。
龍祭節當天,人們做龍雲糕,紮彩帶,并在向天江中投入代表心願的紙魚。城中會有廟會與龍燈會,街上處處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等到夜幕降臨,江邊還會有花火表演與煙花燃放,輝煌閃耀,如夢似幻。
今年開辟了遊船龍祭,部分龍燈将會搬到船上,而花火表演也會單獨分于船上,在江面上進行,以供遊船上的賓客觀賞。掌權者們甚至還準備了一艘彩燈龍船,它由二十條小舟串成,每條舟上都挂滿了燈,等到天色漸暗,龍船就将在向天江上不斷巡遊。
這天早晨八點半,還不到慶典開始的十點,路上卻已經熙熙攘攘,那幾條通往向天江的道路,竟漸漸有了比肩繼踵的趨勢。行走的路人、走走停停的黃包車,以及不斷鳴笛的小轎車,它們宛若城市血管裡不規則栓塊,阻礙着奔流的血液通向心髒。
東邊的元珍家,小姑父穿上了最好的一套西裝,衣料熨燙平整,不見一絲褶皺,他用發膠把頭發固定得一絲不苟,認認真真地擦了兩遍皮鞋。
元珍在鏡子前端祥自己的妝容,口紅的顔色換了又換,這才終于找到了一個滿意的,她的小女兒在一旁不斷哭鬧,也想跟着去坐輪船。
“馨馨不要吵,爸爸媽媽下午就回來了,到時候爸爸回來,給馨馨帶糖吃。”小姑父耐心地哄孩子,囑咐母親看好孫女,便與元珍出門了。
提前雇好的黃包車等在門外,二人上了車,小姑父從皮包裡拿出兩張票券,“珍兒,這次咱們真得謝謝大哥,”他小心地撫平上面的壓痕,并再次确認了票上的位置,“大哥竟然給了兩張世越号的船票,我聽說付将軍也在世越号上,說不定咱們真能見到張老,到時候,咱家的事就能疏通了。”
元珍看着丈夫高興,心中自然也跟着高興,“明天我就去謝謝大哥,放心吧,”她牽上丈夫的手,“對了老公,到時候我去和太太們聊天,你也要多留意那些大人物。”
“我知道的,”小姑父回握着元珍的手,示意她安心,“好不容易才有這兩張票,你上了船也多去玩玩,别老顧及着幫我添人脈。”
元珍心裡甜蜜,靠到了小姑父的肩膀上,“嗯,我知道的。”
陵城的另一端,元安一家也出發了。
元安開着他新買的黑色汽車,滿臉春風得意,就是每每有黃包車經過時,他的面上就會閃過一絲緊張,生怕那些擠在車與車中間的人不長眼,剮蹭到了他的新車。所以每到擁堵停下時,元安就會将腦袋探出窗口,警惕地看着周圍。
張淑華坐在副駕駛上,她今天的裝扮格外隆重,頭發燙成手推波浪紋,别了珍珠與羽毛,耳上墜着翠綠寶石,并配上了同款寶石戒指。身上是專門在首都定制的掐絲旗袍,外加黑色蕾絲坎肩,一副豔壓群芳的勢頭。
後座是他們十歲的兒子元志靖,元志靖有些肥胖,正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看向外面。
張淑華:“兒子,今天去了不要光顧着玩,我聽說付将軍的女兒也去了,你們年紀差不多,可以認識一下當朋友。”
元志靖對什麼付将軍的女兒不感興趣,他今天會來,完全是因為孫蕾。
孫蕾是他們班上的班花,一想到待會就能見到孫蕾,元志靖的心情不自覺地雀躍了起來,他伸出手,攤在張淑華身側,“媽,給我錢。”
張淑華拍掉元志靖的手,“錢什麼錢,你這麼小,要錢做什麼?”
元志靖捂住被打的左手,有些不滿,“沒錢怎麼交朋友?”他揉了揉手心,再次将手伸了出去,“錢。”
元安:“給他吧,帶點錢也能買些吃的玩的招待朋友。”
張淑華側目,隻見元安專心開車,并沒有看向他們。丈夫都同意了,張淑華也隻能不情不願地打開手包,拿出幾塊銀元,她用力瞪了一眼元志靖,“拿好了,别亂花。”
元志靖忽視張淑華不善的語氣,雙手接過了那響當當的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