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荷把藥拿了過來,兌在溫水中讓元之荞喝下,這藥之前溶入了雨水,現下流失了一半,也不知會不會失了藥效。元知荷眼中牽挂,看元之荞喝藥時不住在心中祈禱。
之荞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暫時有了休憩的空檔,梁桦便再次試着聯系元善,可呼叫機依舊沒回應。喝了藥的元之荞變得昏沉,很快就再次睡着。
夜晚的雨斷斷續續,等元之荞再次醒來,發現天已經亮了。小雨淅瀝,她身上蓋着一半的蓑衣,正趴在元知茂後背。
她的額頭依舊滾燙,輕聲詢問哥哥現在是什麼情況。
“水淹到廟下了,我們都擔心會漫上來,就帶着老師傅一起走了,”元知茂有些氣喘,像是已經背着元之荞走了很長時間,“老師傅人好,把寺廟裡所有能避雨的物件都借給了我們,”元知茂架着元之荞的腿彎,往上掂了掂,防止她滑下來,“對了,走之前媽媽買了廟裡小半吃食,待會到了大平台,我們就能吃早飯。”
元之荞摟着元知茂的脖子,腦袋一直往前湊才能聽清他說了什麼,“哥哥,還有多久到呀?”
“快了,還有一裡地。”
元之荞想回頭看看後面的人,可蓑衣掩蓋了她的視線,元之荞聲音悶悶的,“哥哥,爸爸有消息了嗎?”
提到這個,元知茂忽然沉默了下來,過了會,他又掂了掂元之荞,隻是這次腰彎得更低了,“還沒消息,不過,一定會有消息的。”
元之荞聽到有些擔心,但現下除了等水位降下再尋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幾人走到了有洪水的地方,此時的水流已經沒有昨夜那麼恐怖了。黃色的水緩緩在山道間流動,水流周邊的樹木多數折斷,亂七八糟地浮在水裡或斷在旁邊,元之荞偶爾還能在水面上看見漂浮的木闆和草鞋。
所謂平台,是一座和緩的山被削掉了一塊頂。此時的平台上擠滿了人,還有很多類似帳篷的東西。等他們走過去時,已經沒有好位置了,四戶人隻能找了一塊相對幹淨的地方休整。
元之荞從哥哥的背上下來,要回了自己的呼叫機,準備用它聯系元善和孫長明時,發現了之前搶走她們雨傘的夫妻。
男人在四處觀察着别人的食物,在這時,他也對上了元之荞的眼神。
不知為何,明明是個小孩,但男人卻覺得這個小孩并不簡單,于是快速移開了眼睛,假裝沒有看見。
梁桦開始分食物,水壺并不大,還不知道洪水要多久才能退下,所以隻能讓每人僅喝一口。元之荞呼叫元善時,情況與梁桦一樣,但她呼叫孫長明時,對方很快就傳來了回複。
依舊是摩斯碼,黃色的燈光有時常亮,有時快閃,元之荞盯着燈珠,一點點破解孫長明的消息。
“媽媽,孫老師說他們就在這裡,有帳篷,可以讓我們都搬過去。”
梁桦愁雲遍布的臉終于有了笑容,隻是這一絲笑容很快消散,像是漾開的漣漪,仿佛從未存在過。“那我們快過去吧。”梁桦貼了貼元之荞的額頭,然後讓元知荷再沖一劑藥給元之荞。
元之荞燒得有些頭暈,現在全家人的狀态都不好,梁桦腳疼加肩膀傷,還是雙身子,元知荷為了照顧人一夜未睡,而元知茂看起來也很疲憊,她們如今正需要可信的人托付後背。
元之荞讓元知茂舉起自己,全家除了元善,隻有她認識孫長明,所以也隻能由她來找人。元知茂讓元之荞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在高處,她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帳篷外的孫長明,于是示意方向,讓家人都跟自己走。
梁桦與瓦叔兄弟告了别,她想問小周要不要跟着她們一道,小周卻在開始在人群中尋找起來,“我老公和婆婆可能在這裡,我就先不過去了。”
空氣裡四處彌漫着汗水發酵的酸味,穿過擠挨的人,元之荞終于和基地的同志彙合了。重要設備都搶救了出來,并安全地放在旁邊一處。孫長明一看元之荞紅彤彤的臉就知道她病了,于是望向梁桦身後,“元大夫呢?”
梁桦激動起來,“你見過我丈夫?”
孫長明見梁桦這樣的反應,微微愣住,“是啊,昨天還見過。”
“什麼時候?在哪裡?”梁桦緊緊上前一步,雙眼盯着孫長明,語調極快。
孫長明泛白的眉毛微微折起,眼皮下斂,似在回憶,“在接近稻花村的路上,小春昨天看到元大夫坐牛車回來,車上還有很多大米,但那牛不知怎麼發了倔脾氣,一直不肯往前走,小春就過去幫忙。”
“元大夫把大半的米都放在我們這,隻帶了二十斤左右回去。按時間算的話,他應該在山洪爆發前就到家了呀,”孫長明看向元之荞,補充道:“他離開基地時候,應該就在你給我發警示信号的三十分鐘前。”
元之荞心頭忽然一跳,基地到竹屋,以她的速度需要二十分鐘,成年人的話隻會更快,但元善不事重活,手中又有重物,速度就可能會變慢。
三十分鐘的話,恰好可能正是山洪爆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