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解,這事帶給他的是一生的傷痛,然而别人隻要不痛不癢坐幾年牢就好了,真可笑。
不怪老百姓喜歡用惡有惡報來安慰自己,因為法律太仁慈了。
隻能寄希望于因果報應。
正胡思亂想,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音樂,好像是馬戲團路過,團長提着錄音機播放歌曲磁帶,吸引周圍百姓。
呵,馬戲團。
他何嘗不是被人拴着的馬戲猴,一生嘗盡恥辱,隻是為了滿足别人扭曲的欲.望。
傳宗接代的欲.望。
他不懂,他又不能生,傳的哪門子的宗,接的哪門子的代。
不都是女人在傳在接嗎?
真是個荒唐可笑的世界。
更荒唐的是那兩個路過的馬戲團成員,居然趴在貨廂門縫隙往裡看,不知道看什麼。
一個男人轉身問道:“師傅,我們的車壞了,你的車上有貨嗎?沒貨的話可以帶我們一程嗎?”
光頭拒絕:“帶不了,抛錨了,趕緊走。”
另一個人抱怨道:“哎,真是不知道團長怎麼想的,忽然讓去東萊鎮表演,那麼遠,走過去腿都要斷了。”
“聽說是有個大老闆,開了三倍的演出費。當然要去啊,再累也要去。”同伴嘗試安慰他,“再堅持堅持吧,團長說到前面二手車行租個車。”
“哪個大老闆啊,這麼有錢?”
“好像是班主表弟的什麼朋友。”
“叫什麼,我寫下來畫叉叉詛咒他!”
“不知道,反正是個女的。”
“女的?富婆啊?難怪這麼任性。好吧,走吧,為了富婆,我又有力氣了。”
人群談笑着遠去,喧鬧的音樂被風吹散。
吳旭東莫名想起昨天晚上那個富婆。
她也會這麼任性嗎?
會吧。
故意留下零錢給他,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可笑,他是什麼很随便的人嗎?
三十幾塊錢就想換來他的感謝買走他的尊嚴?
做夢!
吳旭東恨恨的,換了個姿勢,蹲在角落裡,左手握右手。
昨天也是這隻手,被那女人抓住,硬塞了一把扳手。
那獨一無二的觸感,到現在都揮之不去。
真要命。
下次見她得躲着點,一點分寸感都沒有。
不過也許沒有下次了。
也許這趟旅途的終點是死亡。
也挺好的。
希望來生,天下無拐。
希望來生,不再流落天涯,骨肉分離。
希望來生,還可以再見到那個溫柔的姐姐。
再一次告訴她,他才不是愛哭鬼,不是。
真想回到小時候,回到那個螢火漫天的日子。
那是個什麼地方呢?
長這麼大,再也沒有見過了。
真遺憾。
死了都要化作厲鬼,全世界飛幾圈,找到了看一眼,抓幾隻螢火蟲,再去投胎。
正不着邊際的瞎想,拖車來了,直奔十公裡外的一個修車鋪,對門開着一個二手車交易行。
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正坐在門口,手裡拿着她爸爸的大哥大。
*
周子琰又給吳家打了個電話,通知他們即刻出發,來王家溝接人。
小東的爸爸叫吳國正,激動得語無倫次,可惜沒有直航的飛機,隻能通過兩地的省城中轉。
周子琰還要追小東,還要跟王家溝交涉,不想讓吳國正一把年紀過來受罪。
晚兩天到最好。
便叮囑道:“吳伯伯,讓燕西哥找我大哥借他的大吉普,你們全家開車過來。”
吳國正沒有不答應的,子琰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她這麼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
周子琰又給自己弟弟打了個電話:“别睡了,趕緊去電氣工程學院給我找人。”
如果小東不在貨車上,一定會回學校,今天可是畢業離校的日子。
等會她再給子琛打電話确認情況。
當務之急,是去買幾塊鎳鉻電池,二姐給她買了大哥大,隻是沒電了,換上電池,可以随時跟子琛确認進展。
調整好情緒,她去接王騰虎。
畢竟現在王騰虎還沒有被定罪,一切要等紀律檢查小組定奪。
王騰虎試穿假腿,怎麼也沒有合适的。
車間負責人解釋道:“周指導,真的沒辦法,王連長的身體比例不太常見,按照他的身高來,假腿普遍偏長。”
暗示王騰虎腿短身子長。
“按照他的腿長來,直徑又不對。”暗示他小腿太過粗大。
什麼尺寸都不合适。
周子琰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問道:“直接說吧,定做要多久。”
“起碼二十天。要什麼材質的?”負責人趕緊蹲下量尺寸。
“玻璃鋼的。”周子琰簽完字,出發。
王家溝,姑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