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周子琰實話實說,“你爸要照顧你媽,沒空出去上班,我爸媽掙錢的廠子和公司比較多,就讓你爸入了點股,每個月拿分紅就行。别擔心,都是原始股,夠你娶老婆了。”
……吳旭東關心的不是這個。
他隻想知道自己家跟周子琰家的差距。
畢竟,周子琰開的是最新款的寶馬,真沒幾個人家能這麼有錢。
所以,其實是她爸媽在帶着他爸發财?
完了,這地位完全不對等。
他還以為自家就算談不上大富大貴,起碼可以跟周子琰家條件差不多呢。
他想多了。
一方是大老闆,一方是小股東。
差太多了。
自卑是那捉弄人的潮汐,退了還會再來。
洶湧的海浪将他拍在了淺灘上,狼狽至極。
低沉的情緒讓他遲遲沒有再開口,周子琰有所察覺,握住他的手,鼓勵道:“不想用他們的錢?那你自己掙,做大老闆,你可以的!”
吳旭東沉默地盯着她細長有力的手,用力反握住:“你着急結婚嗎?”
“不着急啊。”周子琰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怎麼,又想給我介紹對象?别了吧,我經常下水不着家,回頭害了人家。”
那他甯願被害!
可她好像完全沒有那個想法。
吳旭東内心煩躁,久久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一個帶着哭腔的女人跑過來在堂屋喊他:“耀宗,大伯跟咱爸吵起來了,為了你那個女朋友。大伯想讓她給虎子哥的弟弟做媳婦,咱爸挖苦了兩句,大伯氣不過,要跟他動手呢,你快去看看。”
什麼?
吳旭東頭皮發麻,神經病吧!
周子琰什麼身份,他們真有這個狗臉去搶?
下賤東西!
他很生氣。
然而這正是周子琰計劃成功的證明。
周子琰的目光是那無聲的安撫,他很快平靜下來。
回道:“你去告訴他們,我跟周指導因為彩禮的事情談不攏,在鬧分手。”
“什麼,她這麼有錢還要彩禮啊?要多少?”王五毛氣喘籲籲,顯然是狂奔回來的。
吳旭東報了一個王家幾房叔伯加起來勉強能夠上的數字:“五千,意思一下,她家不差錢,就是個态度,可是咱家沒錢。”
“啊,五千?那還真的不算多,我讓爸想辦法去借借,總歸會有的。耀宗啊,你可千萬别分手,姐支持你們的!實在不行,姐找個人嫁了,也要五千彩禮,拿了給你用。”
……吳旭東頭疼,下意識看向了周子琰。
小聲道:“王五毛,最護着我的那個。”
周子琰恍然,吳旭東在車上說過,當初考上大學,王大柱半路攔着不讓他報警,隻有王五毛護着他,差點被王大柱打死。
雖然他後來報警了也沒用,起碼王五毛對他是真的好。
可是,萬一這是苦肉計呢。
唱白臉和唱紅臉的都得有吧?
不然怎麼困住小東,讓他怎麼也逃離不了呢?
周子琰立馬站了起來,徑直向房門走去。
這個五毛到底是真好心,還是假熱忱,試一試就知道了。
于是她直接把門打開。
一股魚腥味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還算清秀的年輕女人,歲數估計跟她差不多。
身材嬌小,頂多一米六的身高,細瘦的膀子,筷子一樣的腿。
穿得很一般,棕色的确良短褂,同色的确良中褲,都是方便幹活的款式,顔色耐髒。
腳上則是一雙黑色長筒橡膠雨靴。
女人下巴,膀子以及小腿上還有泥點子,大概是剛從魚塘裡撈魚回來。
看起來不像是個懶惰的女人。
可是為什麼家裡會這麼髒這麼亂呢。
周子琰理解不了。
王五毛也打量着周子琰。
驚為天人的五官,小麥色的皮膚。
沒有穿軍裝,上身是一件白色純棉襯衫短袖,下身是一條黑色窄腿長褲。
簡單大方,卻又格外挑人,越發顯得她身高腿長。
與一般女人不同的是,肱二頭肌飽滿圓潤,手臂線條是長期鍛煉出來的淩厲和堅硬。
至于其他部位,一個字形容,絕!
如果不是當兵,應該能做電視上的那種廣告模特。
真是天生麗質,不怪弟弟喜歡這個女人。
絕配。
王五毛有些心酸,但還是勉強笑了笑:“你就是我弟女朋友吧?你好,我是他五姐。”
周子琰覺得她的面相不像是奸詐之人。
不過凡事還是仔細一點的好,她客氣地把王五毛往裡請:“五姐好,進來聊聊。”
“不了吧,我爸還在跟大伯吵吵,我得趕緊去勸着點。”王五毛不想弄髒了弟弟的房間。
周子琰沒有堅持,回頭看了吳旭東一眼:“你頭上有傷,好好歇着,我跟五姐過去看看。”
什麼,傷?
王五毛剛從魚塘回來,又被周子琰攔着,沒看到。
趕緊問了聲:“怎麼了,磕着碰着了?”
周子琰正好要試試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便俯身貼在她耳邊,小聲道:“追人販子去了,差點摔下懸崖送了小命。”
什麼!!!王五毛吓死了,顧不得手上髒,趕緊拉着周子琰進了房間。
把門關上,她才壓低了聲音提醒道:“我虎子哥在堂屋坐着呢,這話可千萬不要再提了!”
幸虧王騰虎更靠近東房一點,旁邊還開了電風扇,要不然,指定聽見。
他一聽見,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見周子琰似乎并不畏懼,王五毛急了,先是看了眼吳旭東,小聲道:“她知道你的事嗎?”
吳旭東沒有否認。
又指了指吳旭東的額頭:“這事警察知道嗎?”
吳旭東點頭。
王五毛急得臉色煞白:“完了,我大伯還請了派出所的朋友來吃席,虎子哥要是知道了,會起疑心的。這樣,你們兩個就在屋裡待着,哪兒也别去了,我去想想辦法,讓馬戲團來旁邊的曬谷場演出,這樣吵鬧一點,喝酒侃大山的時候就聽不清說什麼了。”
說罷,王五毛看了眼周子琰的膀子。
“你酒量好嗎?”
“還可以。”
“等會吃酒,你坐虎子哥旁邊,趁早把他灌醉!你是領導,他不敢不跟你喝。”
“他很可怕嗎,沒看出來。”
“他不可怕,但我大伯為了保住他的烏紗帽,會跟你魚死網破。到時候随便給你的車動點手腳,你還能活着回去嗎?”
“他不敢。”
“不敢?别太天真!這裡窮鄉僻壤的,沒什麼人來,多的是你不知道的龌龊事兒。”
“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不是我弟弟的女朋友嗎,如果你看過他的身上,你會明白的。好了,我去安排。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跟着。”王五毛坦坦蕩蕩地看着周子琰。
周子琰沒什麼不放心的,王五毛如果真是這家人的幫兇,現在喊一嗓子,王騰虎立馬就知道了。
這樣可以殺她個措手不及,完全沒必要迂回曲折。
而且,從王五毛的謹慎和仔細推斷,應該是真心對小東好的。
王五毛出去後,周子琰背對着關上的房間門,盯着吳旭東。
火辣辣的視線,讓吳旭東遭受不住,下意識别過身去,不想跟她對視。
猶豫半天,她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什麼也沒問,直接上手,解開了他的扣子。
她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
顫抖着伸出手,她輕輕撫摸着那傷痕累累的皮膚,冰得她心裡發慌。
可她的手心很燙,燙得吳旭東渾身難受,隻得一把摁住,不讓她再亂動。
周子琰深呼吸,用力抱緊了他:“别怕,一切有我。”
說罷,立馬給他把襯衫掩上,扭頭追了出去。
她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追一個鄉野村姑,不費吹灰之力。
一把摁住王五毛的肩膀,周子琰沉聲道:“除了王大柱和王騰虎,還有誰?”
王五毛回頭,沒有回答,隻提醒道:“你應該很有能耐,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盡快多找點人來。我救不了他,你一個人單槍匹馬也很危險。動作要快,這裡的人都愛收聽廣播,看電視,等會就是地方台的新聞了,一旦人販子的事上了警方通報,你們都有危險。”
周子琰冷笑:“他們知道我爸媽是誰嗎?”
“是誰?”王五毛在魚塘幹活,還不知道這個準弟媳的背景。
周子琰報了兩個名字。
王五毛震驚地捂住了嘴巴。
電視上見過!
她忽然喜極而泣:“怪不得我爸死活不肯把你介紹給虎子哥的那幾個弟弟。太好了,我知道怎麼做了。你快回去,跟我弟弟吵一架,大聲點,我大伯會上當的,快去。”
*
同一時間,吳家。
吳國正本打算聽周子琰的安排,開車過去,路上走兩天,正好後天上午到。
可是老周沒讓。
說什麼開車太辛苦了,最好是直接坐飛機過去。
至于周子琰的安排,那不重要。
那孩子打小懂事,凡事喜歡自己沖在前頭,不想讓長輩擔心。
可越是這樣,她爸媽越是不放心。
所以決定今天就過去。
不過正好趕上放暑假了,出行人多,機票不好買,隻有半夜的。
所以他得先把晚飯吃了。
他剛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着熱乎的羹湯,準備喂他呆傻的老妻。
房間座機響了,他趕緊把碗筷放下。
抓起話筒,對面響起爽朗的笑聲:“老吳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個旅行團内部矛盾鬧翻了,集體退票,空出好幾十張呢。你快來,咱們不等半夜的航班了,現在就走。正好是小傑執飛,落地後小傑輪休,一起去接小東。”
哎呀,這可太突然了。
吳國正還以為要到半夜呢,沒想到運氣這麼好。
他問了下具體的時間,一刻不敢耽誤,趕緊給他大兒子吳燕西打了過去:“快來接我跟你媽媽去機場,你周叔叔搞到了機票,今天晚上就能見到咱家東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