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人煩躁的是,幾年前就說快拆遷了,結果至今沒有動靜。
顧蔓蔓回來,自然隻能住在門廊的石棉瓦下,日子并不好過。
不過她這會兒還在賭氣呢,不肯去婚宴。
娘家人全都勸她:“蔓蔓啊,快點去吧,要不然,你這小叔子可就真的跟你們結仇了!别的不說,他老丈人是什麼身份?他丈母娘更是得罪不起!就連他那老婆,遲早也是個大人物,這一家子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呀!你就是不為你自己,你也為你弟弟考慮考慮,他還指望競标安家的項目掙錢呢!”
顧蔓蔓還是氣不過,埋怨道:“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娘家人啊?不過是回家的那天不讓他扔碗,他就賭氣走了!脾氣這麼大,誰伺候啊,缺祖宗嗎?”
顧母惱了:“你夠了!本來就是你不好!人家是家裡的小兒子,扔個碗怎麼了!要你買嗎?你公公婆婆還沒死呢,輪不到你當家!”
“是,輪不到我當家!娘家拿我當外人,婆家也拿我當外人,那我算什麼?這些年我沒有幫着照顧那個老太婆嗎?我沒有為他們老吳家生兒……生女育女嗎?怎麼到頭來,我兩頭都落不着好,兩頭都是外人!”顧蔓蔓委屈壞了,嚎啕大哭。
顧母無奈,勸道:“不是娘家婆家不拿你當人,而是你的手啊,不能伸太長!爸媽公婆願意給你的,你就要,不願意的,你急赤白臉的去搶也沒用啊!再說了,人家兒子被拐了十幾年,不得補償一下?當初你要嫁過去的時候就提醒過你了,是你自己抱着僥幸心理,想賭小叔子死了不會回來。現在賭輸了,你總不能把人再送回山溝裡去吧。”
顧蔓蔓不說話了。
猛地起身,盯着這群吸血鬼。
她不是傻子,還能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嗎?
不過是怕她得罪了周家跟安家,以後不好再沾光了。
至于她到底委不委屈,不重要。
反正犧牲她一個,幸福一大家嘛!
怨恨的視線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她的腦子裡好像自帶算盤,三下五除二,立馬算出這些人從她身上撈了多少好處。
算完了,她直接攤開手心:“要我去可以,把你們欠我的錢還我,我立馬走人!那可都是我公婆的,總不能你們拿了好處,讓我一個人做惡人吧!”
這下全都啞火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恨不得現在就走,免得這個大姑姐真的來讨債。
人群中,隻有窩囊廢吳燕西嘀咕了一句:“婚禮馬上開始了。”
顧蔓蔓刷的一下擡頭瞪了過去,吓得吳燕西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吭聲了。
“除非你爸打電話請我過去,否則門兒都沒有!我倒要看看,沒了我,他怎麼照顧你媽!”顧蔓蔓放下狠話,轉身出去做飯。
顧母生怕得罪了周家跟安家,趁機趕緊勸吳燕西:“燕西啊,她不去你去!快去啊!家裡要是問起來,你就說蔓蔓小産了,怕沖撞了喜事,所以沒去。對了,這是随禮的錢,五百,拿着!”
顧母也是下血本了,天知道她平時随禮是隻随二十的,就是她兄弟姐妹家也不例外。
鐵母雞拔毛,不容易啊。
吳燕西卻還在猶豫,沒辦法,母老虎的威懾力太強了,他不敢自作主張,隻得把錢推了回去:“算了,估計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大門被人敲響。
顧母以為吳國正來了,趕緊去開門。
結果來的是一個五十左右的時髦女人,氣勢洶洶地搡開她,直接殺了進來。
雙手叉腰,揚聲怒吼:“吳燕西!給老娘死出來!”
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吓得吳燕西立馬躲了起來。
要了命了,他小姨怎麼來了。
這位可比他老婆還難對付,這可是威名赫赫的談九妹,談九虎。
顧母之前見過這個女人一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姨,你來啦?坐!”
“我坐你祖宗!”談九妹可是出了名的潑辣。
她的柔情都給安一方了。
除了安一方,她隻賣老安的面子,其他誰都不睬。
這會兒婚禮都快開始了,吳燕西還不到場,做小姨的非要來給他立立規矩不可!
她一把搡開了顧母,罵道:“老巫婆,别以為姑奶奶不知道你們一家在出什麼馊主意,我呸!我今天可是把話撂這兒了!今天我家小東結婚,他們做哥哥嫂子的,能去,就萬事大吉。不去,那就等着分家!往後一分錢也别想要了!”
談九妹罵完,吳燕西果然出來了。
這個爛慫貨!
氣得她立馬提溜着吳燕西的耳朵,罵罵咧咧的把人拎走了。
至于顧蔓蔓,不需要,離了才好呢!
這下顧家傻眼了。
顧母趕緊去廚房,拿走顧蔓蔓手上的菜刀:“快别矯情了,趕緊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小姨的厲害!真要是逼他跟你離婚,他敢說半個不字嗎?去吧,快去啊!”
顧蔓蔓不想去,最後愣是被全家人趕了出來。
連推帶搡,連轟帶攆。
沒有一個有态度好的。
都怪談九妹!
姐夫家的孩子,關她什麼事!
她還想鬧脾氣,娘家人卻已經鎖了門。
隻得找借口:“媽你開門,我得把孩子帶走。”
“不用了,回頭要是他小姨逼他離婚,孩子在咱們手裡,吳家會顧忌一些,不會真離的,你趕緊去吧!”顧母把她的手提包找了出來。
本打算把那五百塊禮金放進去,卻被她小兒子一把搶了過去。
打開一看,裡面有錢!
趕緊數了數,好家夥,五千多呢!
就這,回來還跟家裡哭窮。
這個爛人!
氣得顧寶寶把錢全部拿了出來,隻扔了個空包出去。
顧母急得不行,趕緊抽了幾張,從門縫塞了出去。
“蔓蔓啊,跟你小叔子好好兒說話!以後說不定還得指望他幫忙呢!快去吧!不夠問你公公拿存折再取點兒!”顧母盡力了。
歎了口氣,罵道:“寶寶啊,你真是貪得無厭啊你!你姐為你都拿了吳家十幾萬了,你到底投的什麼資,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效益啊?”
顧寶寶随口撒了個謊:“産品需要時間生産啊!還要推銷啊,催款啊,不得有個過程嗎?”
顧母信了,歎氣道:“以後注意一點,你姐家的小叔子回來了,以後可沒有這麼多錢幫你了。”
“那就不讓我姐去呗!反正那人是窮山溝裡養大的,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本事的。那個周子琰純粹就是眼瞎了。”顧寶寶挺會精神勝利法的。
顧母也有點懷疑,不過看在周家和安家的面子上,還是要讓女兒去一下的。
*
婚禮還有十分鐘開始。
談九妹提溜着吳燕西的耳朵,緊趕慢趕,可算是快到了。
剛到門口,便看到諸葛光在那裡來回踱着步子。
他又回來了。
不甘心。
說什麼也想親眼看到周子琰結婚。
沒想到扭頭一看,談九妹正對着他冷笑呢。
隻得讪讪的喊了聲阿姨好。
談九妹一腳便把吳燕西踹了進去。
轉身打量着諸葛光,問道:“怎麼?你想給我家小東添堵啊?”
“……”她怎麼看出來的啊?人精嗎?
諸葛光有點崩潰。
談九妹直接一腳踹了上去:“給姑奶奶滾!你老子那麼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怎麼就養出你這麼一個混賬羔子!你就不拍他掀開棺材闆抽你倆嘴巴子嗎?滾!趕緊滾!”
諸葛光氣死了,離遠點才有膽子回嘴:“以後周子琰問我怎麼沒有回禮金,都是你害的!”
“誰稀罕你那點破錢,滾!”談九妹宛如老虎發威,吓人得很。
親眼看到諸葛光上了公交車,這才叮囑門童:“不準那個人進來,也不準一個燙着大波浪的女人進來,聽見沒有?”
“聽見了。”
談九妹氣順了,趕緊去男方席位上坐下,她得摁着點吳燕西,不然這憨慫肯定要跑。
她倒不是想多事,而是小東結婚,如果哥哥嫂子都不來,别人還不知道要怎麼造謠呢。
“是不是吳旭東氣跑了哥哥嫂子啊?”
“是不是跟哥哥嫂子争家産鬧翻了啊?”
“是不是窮山溝裡養大的上不得台面,所以哥哥嫂子敬而遠之啊?”
人言可畏!
她不忍心。
小東多好一孩子啊。
請柬都是他親自送她手上的呢。
懂事,乖巧,讓人喜歡。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她當然要護着。
婚禮快開始了,她面帶微笑,真心祝福這對佳偶。
隔壁桌吳家姑姑好奇,問道:“燕西啊,蔓蔓怎麼沒來啊?”
吳燕西還沒有開口,就被談九妹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點場面話:“蔓蔓那孩子懂事,生病了,來不了。特地讓我把禮金帶過來了。”
“生的什麼病啊?”吳家姑姑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
談九妹陰陽怪氣道:“跟你當年一樣的病。”
……吳家姑姑不說話了。
這個談九妹,當初罵她得了斷子絕孫的病!
今天倒好,又罵她一回,氣死了!
可惜她男人死了,談九妹的男人卻威風得很,她不敢得罪,隻好閉嘴。
吳燕西一頭霧水,小聲道:“小姨,我小姑生過什麼病啊?”
“斷子絕孫的病!”談九妹咬牙切齒。
吳燕西并不清楚長輩的龃龉,還想再問,談九妹一個冷眼掃過去,立馬閉嘴。
還好吳國正沒有老年癡呆,提醒道:“你忘了你兩個妹妹為什麼沒錢上學,要靠你周叔叔接濟了?”
“啊……”吳燕西想起來了。
好像是因為當初爸媽回城,爸爸為了照顧媽媽,沒辦法工作,爺爺奶奶手裡有錢,想資助他們一家,結果被小姑想方設法全都騙走了。
那麼多兄弟姐妹,一點都不給别人留。
最後全被她那個廢物男人敗完了。
這不,男人後來吃槍子兒去了,兒子也不學好,坐牢的時候被獄友打死了,女兒私奔,下落不明。
可不是斷子絕孫!
吳燕西忽然一個哆嗦,好像從小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他忽然沒胃口了,默默注視着神采飛揚的小弟,問道:“小姨,你今天到底算東東的小姨,還是周子琰的大舅媽。”
“都算。”談九妹跟安一方走到一起,本來就是因為周中擎跟吳國正是戰友,吳國正又成了老安的同事,兩家因為工作調動住一起了。
這才話趕話,把離異的她介紹給了安一方。
所以這兩頭的親眷,她一個也不想丟,都是她的親人啊!
非要分個親疏遠近嗎?
她甯可一樣親。
吳燕西苦笑:“還是東東福氣好。小姨,你不會真的讓東東跟我鬧分家吧?”
“我看還是分了的好。你得了家裡這麼多好處,也該自力更生了。”談九妹看向吳國正,“你說是吧,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