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顧大伯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大伯娘出于某種心思,湊趣道:“清兒可是咱們顧家唯一的男丁,是咱們顧家唯一的希望。不對你好對誰好,等清兒以後出息了,可一定不要忘記大伯和大伯娘啊。”
顧彥清正要回答,餘光卻瞥到春丫姐有些失落的表情,不由得改口道:“大伯娘這話說得可有些偏頗了,大姐在繡花上的天賦可是無人能及,當初沒有任何基礎就能一根絲線都能劈成八份,稍加練習便輕而易舉的分成十六份,連繡閣的掌事都贊不絕口。
二姐擅長廚藝,僅憑一頁殘缺食經就能複原出口感最适合的豆腐,如今咱家豆腐生意這麼好可離不開二姐的幫助。
三姐有個金舌頭,家裡菜鹽重醋輕,她一嘗就能知道,日後我們家若是研究其他的吃食,絕對離不開三姐。
就連小妹都是個嘴甜愛笑的,她要是哪天在攤位上,豆腐都要提前不少時間賣光。”
顧彥清開始隻是想安慰大姐,卻發現越說越替她們感到委屈:“大姐她們如果有去學堂的機會,哪能輪得上我,我可不是顧家唯一的希望。”
大伯娘表情讪讪,态度卻依舊堅持:“可她們再能幹也不是男娃子啊,我們以後還得靠你。”
這話一出,春丫和夏丫原本發亮的眼神都黯淡下來,雖然不舒服,但還是在心裡為娘開脫。
娘這話說得沒錯。誰讓她們都是女兒,就算再能幹也沒用,注定要嫁到别人家。
顧彥清聽到這些明明已經聽習慣了的話,卻第一次感到生氣,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做得那個離奇的夢。
一群孩子在明亮的房間裡搖頭晃腦的讀書,他們并不區分男孩女孩,甚至有些夫子都是女人。
顧彥清即使是在夢中圍觀,也能清楚地感知到,旁人在面對性别不同的夫子,是有着同樣敬意的。
所以在神仙的世界裡,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嗎?
像大姐這些女孩子,如果能生活在那裡,是不是會很快樂。就連大伯娘,如果生活在那裡,是不是就不會說出“畢竟是女娃子”這種話了。
顧彥清說不清是什麼心态,也許是看不得大姐她們黯淡無光的眼神,也許是想向神仙的世界看齊,也許是他自己的想法。
“我要教大姐二姐三姐還有冬丫妹妹認字。”
顧彥清鄭重其事的在家裡宣布這個消息,引起了不同的反應。
稍大的幾個姐姐是不可置信加欣喜,不懂事的冬丫看着姐姐們高興,也傻乎乎的跟着湊熱鬧,表示要認字。
相比之下大人們反應就複雜多了。
顧老婆子和顧老爺子是單純擔心影響孫子讀書,顧彥清爹娘想着兒子每天去學堂很辛苦回來再教别人會累到,顧三嬸一家是支持的但迫于顧老婆子的威嚴不敢吭聲,至于顧大伯娘則是半支持半反對。
支持是因為自己女兒受益,不花一文錢就能占到便宜誰不願意,三房就算跟着占便宜也隻有一個女兒,她們家可是有三個女兒。
反對就簡單了,擔心女兒認字後心會變野,不好管教。
她娘家以前有個富戶,家裡都是疼女兒的,專門買了個識字的奴婢教女四書,等大了結親的時候眼光高得誰都看不上,最後去當了小官的妾。
所以顧大伯娘打心底認為女孩子就不應該識字,或者說不應該識太多字,簡單會寫兩三個就行了,将來相看的時候婆家也會高看一眼。
于是教姐姐妹妹認字這件事在顧彥清的堅持下,算是被允許了。
顧大伯做了幾個凹進去的木盤,裡面鋪上一層篩過的細沙,再找幾個合适的樹枝,女孩子們認字的“筆墨”算是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