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要一想到離開這戶富庶人家之後,她就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餘晚晚頓時就覺得。
她還能吃。
拉開椅子坐下,剛提起筷子,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兩個人的聲音。
一個聲音是宴府老夫人的,另一個聲音則是明朗的少年。
“硯書,不許纏着阿布說胡話。”
“祖母你最好了,你就托人幫我齊一齊嘛~我以後天天給您錘肩捏腿。”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跟前。
餘晚晚回頭,驚訝地發現那位纏着老夫人說話的少年,竟是之前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位。
看到餘晚晚的那瞬間,名為硯書的少年眼睛都明亮了起來。
“祖母,不用你托人幫我尋了。”
老夫人笑笑,一臉的不信:“這麼快就想明白了?”
少年的目光落到餘晚晚的臉上,他對老夫人說:“不是,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老夫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立在桌旁的餘晚晚。
餘晚晚向前走近兩步,笑得眉眼彎彎:“好巧啊,老夫人,這位小公子竟是令孫,方才我還在集市之上遇見了他呢。”
老夫人這下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孫兒托她滿城撈的那個姑娘,居然就是她請來的江湖客人。
餘晚晚倒是心下坦然得很,他拉過宴硯書,一一帶他認識他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隐山閣的弟子,他叫沈之禮,這是沈哥哥的師妹,汪明珠姐姐!還有這一位,他叫宴尋,和你一個姓呢,很有緣吧!”
餘晚晚熱情地向宴硯書介紹了三位之後,老夫人催他去别廳用膳,别擾了客人清淨。
沈之禮溫吞笑着道:“小公子留下一同用午膳吧,多一個人也熱鬧些。”
話畢,隻覺得腳背一重,一雙穿着黑靴的腳壓了上來。
沈之禮略有些尴尬地笑笑,然而話已說出,自是收不回來的,宴尋再踩他也沒用。
汪明珠瞥了一眼旁邊的兩個人,心下覺得好笑,也将目光轉向老夫人,她微笑道:“一起吃罷,老夫人待客熱情,這麼豐盛的菜,我們也吃不完。”
宴硯書跑到老夫人跟前,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松,拿出撒嬌似的語氣道:“祖母……”
老夫人隻得寵溺地拍拍他的腦袋:“行了,都多大的人了,既然如此,你就在這兒用餐吧。”
幾人圍坐在一塊吃着飯,皆是自覺,并未聊起任何關于老夫人夢境之事。
倒是在餘晚晚的帶領下,聊起了吳州城的風俗和美食。
比如“六月六,狗淴浴”,據說可治蚤癞。寺廟在這天曬經,各戶也在這天曬書籍圖畫,曬衣被,可以不生蠹蟲。
又比如二月十二日花神生日這天,吳州城的人們會早早趕到廟裡去慶賀,供上三牲幹果,焚香點地入夜,衆人手提花燈,擡了花神,在街市遊行,往往要"鬧"到天亮才盡興而歸。
這一方水土,滋育着一方風土人情。
千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汪明珠倒是有些好奇了,按理說餘晚晚是尚京的閨秀,為何會對江南的吳州如此了解?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汪明珠也不是沒有仔細觀察過餘晚晚,她看起來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模樣,樣貌青澀嬌俏,性子卻是張揚的,她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也有很多出人意料的舉動,逗得沈之禮咯咯笑。
餘晚晚和汪明珠一貫印象中的貴族小姐形象,實在是太不同了。
别說是沈之禮了,就連她的目光,也常常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餘晚晚身上。
想了想,汪明珠覺得有趣,便笑着向餘晚晚問出了口:“晚晚你不是尚京人麼,為何對吳州這麼了解?”
這不帶任何惡意,隻是出于疑惑與好奇的一問,還真把餘晚晚問得愣住了幾秒。
她酌了些小酒,講得滔滔不絕得意忘形,這不,都把自己的身份給忘了!
她是餘棉!尚京城内的餘小姐!養在深閨中的女子!
不過她餘晚晚可不是小呆子,隻愣了幾秒緩沖一下,小腦袋瓜子輕輕一轉,便嘻嘻笑着張口就來:“我呀~我尚京的乳母祖上是吳州人,我常聽她說起她的家鄉,便也知曉了一二,讓各位見笑啦!”
隻要不被發現她穿書人的身份就行。
反正也不會有人那麼閑,跑去尚京的餘府,驗證一下是否真有位從吳州來的乳母。
老夫人有些訝異地笑道:“晚晚姑娘竟是尚京人?無怪性子這樣爽快利索。”
餘晚晚捧着手中的杯子笑了笑,還未發話,一旁的宴尋竟罕見地主動開口了:“餘小姐乃尚京名門之後,若不是逃了婚,現在身份恐怕更尊貴了。”
話畢,他将目光轉向餘晚晚。
哪壺不開提哪壺!
宴尋滿臉明朗無辜,但是餘晚晚就算沒長眼睛,也能看出他笑裡挑事兒的意味!
說點兒什麼不好呢,非提她逃婚之事,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她有過婚約?
要不是為了完成系統的任務,她甯可嫁給高家那傻子,做個皇城底下的富貴夫人。傻又怎麼了?癫又怎麼了?她自是有辦法糊弄他,爾後過自己美滋滋的生活。
說不定……還能偷偷找些個小白臉兒呢……
餘晚晚恨得牙癢癢,幾乎要把手中的筷子捏斷。等她把宴尋騙到手,非得好好折騰他不可!
餘晚晚努了努嘴,壓下心中的不爽,旋即讓笑容爬上臉,她捏起酒杯,起身對在座各位道:“每個女子都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嘛,我不逃婚,就不會在這裡遇到你們了,多可惜!過去的事嘛,就讓它過去,我敬各位一杯。”
餘晚晚說着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又重新替自己斟滿,她高舉小酒杯道:“也敬我的過去一杯。”
又是一個仰頭,喝光了青瓷杯中的酒。
她臉頰泛起紅霞,笑得像枝頭綻放的新芽:“過去被我送走啦。”
“晚晚,少喝些。”沈之禮溫聲勸道。
“好……我再敬未來一杯,就不喝了。”餘晚晚嘟囔着去摸就手邊的酒壇,卻摸到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低頭一看,一旁的宴尋竟然将手搭在了酒壇子上。
她兩隻手一同去掰他的手,卻怎麼也掰不動,有些急了,“宴尋,把手拿開嘛。”
他坐在桌前,饒有興緻地擡眸看着她,這個角度看起來,他的眼神格外暧昧:“你昨夜醉酒後跑來我床上睡覺的事,忘記了?今夜是還想來麼?”
“噗!咳咳!”對面的宴硯書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餘晚晚尴尬地笑了笑,一時竟然不知如何辯解,隻是道:“吃菜吃菜,大家都吃菜啊。”
她拉過凳子坐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擰了一把宴尋的大腿。
宴尋悶哼一聲,一把将她的手禁锢住,半眯着眼道:“餘小姐的手往哪兒放呢?這麼迫不及待了?”
在衆人投來的滾燙目光中,餘晚晚從膳廳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