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魂骰傳達的畫面再次襲來之前,餘晚晚的另一隻手,将宴尋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從前她總覺得他陰暗偏執,情緒多變,渾身散發的戾氣太重。
從今往後,她不會再因為這些而怪他了。
閉上眼睛的安靜等待中,眼前的畫面再度緩緩亮起,卻又再次緩緩暗了下去。
再等待片刻後,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沈之禮眉頭輕蹙,半是疑惑半是不解:“難道已經沒有了嗎?不應該啊……”
手中篩子再度開始顫動,爾後從裡面傳出齊暮的聲音:“勞煩收我殘魂的這位餘姑娘,請念咒語将我的魂魄暫且移到白石像内,與雕像中的那一縷殘魂相凝,我會帶你們去看一看那日的吳州城。”
還沉浸在悲傷氣憤中的餘晚晚愣住了片刻,爾後點了點頭,“哦,好,您稍等。”
幾人将抵着骰子的手松開,跟着餘晚晚一同走到廟中那座白石雕像面前。
餘晚晚回憶了一下咒語,便開始對着雕像念。
齊暮的聲音提示道:“勞煩幾位重新将手抵上來,我會帶你們一起進去。”
于是,在餘晚晚念完一圈咒語之後,手中的安魂骰内有一股螢光湧出,輕巧地往廟中那尊白石像中飛去。
餘晚晚也覺得身子一輕,有一股力量牽引着她,帶她往那雕像裡面去。
在靠近雕像的時候,眼前的世界像墨水滴入水中一樣,一瞬間被沖開了。
睜開眼睛之後,人已經摔在了吳州城内的地上。
不是說好四個人都會進來的麼?他們仨人呢?
餘晚晚從地上爬了起來,東張西望間,頭頂的一陣悶雷轟響,吓得她渾身如過了電一般抖了一抖。
雙臂交叉抱住自己後,她下意識地仰頭去看那天空,方才還晴朗的天,在一瞬間被巨大的團團黑氣蓋住,變成了濃郁壓頂的黑色。
緊接着起來的雞鳴與狗吠,動物提前感知到了災難的來臨。
沒過多久,天上的黑氣越聚越密,直到沒有一點光亮能夠透進來。
人群紛紛湧入街道,抱着孩子的婦女、背着老人的青年男子、年輕的少年和少女,與家人走丢後哭喊的孩子……亂作一團。
餘晚晚回個頭的功夫,身後整個街道的人群都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爾後,他們與她擦肩而過,拼了命似的向前沖去。
餘晚晚腦海裡有了一個念頭——他們在逃。
災難要來了,他們在逃。
然後呢,她能做些什麼呢?需要跟着他們一起逃嗎?還是……
人群不斷地向後湧去,餘晚晚呆呆立在原地。
她垂眸想着,如果這個時候,齊暮還在的話,他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吧。
不經意間擡眸的瞬間,餘晚晚看見,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醒目的背影。
那個背影的主人同她一樣,定定地立在原地,看着人群不斷湧來,匆匆擦過他們,奔向生死不能蔔的盡頭。
那個人是宴尋。
餘晚晚提起裙子,逆着人群,朝着那個背影跑了過去。
爾後,于人群之中,她握住了他的手。
餘晚晚對上宴尋眼睛的那一刻,一瞬間看到了許多種複雜的情緒。
剛開始是迷茫,是不知所措,在注意到她出現後,他漆黑的眸子一亮,驚訝中帶着喜悅,最終這喜悅又被眸中的烏雲蓋去大半。
隻因現在,還不是喜悅的時候。
餘晚晚握住他的手,仰頭問道:“宴尋,你有看到珠姐姐和沈哥哥嗎?”
他聞之,眸中的暗色更深了些。
他就在她面前,為何她心中總是裝着其他人。
“不知道。”
他說着微微别過頭,冷着一張臉不去看她。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餘晚晚自問自答,“我們去紅林山頂上的那座廟中看一看吧。”
轟隆隆,一道雷又劈了下來。
餘晚晚一抖,準備拉着宴尋,往吳州城外的山頂上行。
卻聽得耳邊的氣波一晃,汪明珠的聲音憑空傳來:宴尋,晚晚在你那兒嗎?我與師兄在紅林山腳下見到了樂兒和……和她的孩子,你們速來。
宴尋也從衣服中摸出一道府,指尖一點,将符燃燒起來,爾後對着那符道:收到,我與晚晚這就去。
厲害了,原來在幻境中也能用通訊符。
餘晚晚決定了,回去之後一定要讓他們教她寫這個符。
她若有所思之際,已經被宴尋揪着衣袖往前走了。
“宴尋,回去之後教我畫符吧。”
“不想教。”
“那我就讓沈哥哥教我。”
“你敢?”
“宴尋,你願意教我的話,我就不找沈哥哥教我。”
宴尋從揪她袖子改成了拉手腕:“别啰嗦了,我們盡快去山腳下。”
他邊走邊将食指放到嘴邊,一聲不吭地咬破了一個口子。
“嘶——”餘晚晚光看就覺得疼,“你好端端的幹嘛咬自己?”
他不作回答,将手擡到後頸處,将指尖的那滴血,點在了後頸處的白色符号上。
透過黑發,餘晚晚看到他後頸處的符号,散出了一層白色的光亮,隻亮了一瞬間又恢複如常。
“你這是……”
話還未來得及說全,宴尋便一把将她打着橫抱起,腳尖輕點地面,居然騰空而起,能直接飛出去一段距離。
餘晚晚驚呆。
她穿書到現在一個月,還從來不知道宴尋有這本事。
“你還會飛呢?我怎麼之前沒見過?你新學的嗎?”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為什麼?”
“再問割掉你的舌頭。”
“……”
好嘛好嘛,不問就不問。
餘晚晚心中嘀咕一句,好死不死的忽然間又來了一句,“割掉我的舌頭,誰來親你呀?”
話音剛落,身子猛然間失去支撐,身體面對的是一陣強烈的失重感。
“砰——”
餘晚晚狼狽地摔倒在了林子裡,身子底下還墊着宴尋。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人突然間就不會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