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樂兒明白,是自己的家人害死了齊暮,才導緻如今這些邪祟之物有機會入侵吳州城。
她的家人罪大惡極,他們也已經死了,但那生活在這裡的其餘人也是無辜的。
“尋兒,若是你有能力擊退黑雲,能不能……”
孩子搖了搖頭:“娘親,黑雲太多了,尋兒也不确定。”
宴樂兒眸中的光芒再次暗了下去。
這個她從小生長的地方,這個齊暮一心守護着的地方,終究是要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了。
“娘親,你會怪尋兒嗎?”孩子眨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沒關系,做不到也沒關系,娘親不怪你。”宴樂兒拉起孩子的小手,深吸一口氣道:“我們離開。”
準備下山之際,那孩子卻扯住了宴樂兒的衣袖,“娘親,尋兒願意試一試。”
她卻猶豫了。
方才是她沖動了,沒有考慮清楚。
這麼小的一個孩子,真能對付得了這些邪煞的東西麼?
若是失敗了呢?他也會受傷,說不定也會因此丢了性命。
她一把将那孩子抱入了廟堂之中,對着那尊白石雕像道:“暮,請原諒我的自私,我要帶着尋兒離開了,我做不到讓他像你一樣為蒼生着想……對不起,我想要尋兒活下去。”
宴樂兒将孩子抱在懷中,轉身走出狐仙廟的那一刻,眼眶通紅。
她的孩子,這一刻僅僅是她的孩子。
“站住。”
準備下山之時,身後卻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通過幻境而來的主角團幾人,也同宴樂兒一樣面帶驚異地回了頭。
身後的狐仙廟内,一陣刺目的白光湧了出來。
“暮?”宴樂兒抱着孩子又沖了進去。
那白光散盡後,立在眼前的卻不是齊暮,而是方才那個聲音的主人,一個約莫已到中年的女人。
她的模樣還算年輕,背脊也挺拔,絲毫沒有老态,可是她滿頭的頭發居然已經全白了,白發整整齊齊地盤成高高的雙刀髻,頭上墜着精緻的珠飾。
跟在後面的餘晚晚下巴都差點掉地上:“我去,還憑空來了一個人?”
“你是……?”宴樂兒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
那女人看了看宴樂兒,又看了看她懷中的孩子,語氣平靜:“你就是宴樂兒?”
雖然看那女人的模樣不像壞人,宴樂兒仍然将懷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些:“是……請問您是?”
女人垂了垂眸,爾後又擡起眼淡然道:“我乃青玄女帝,亦是齊暮的母親。”
宴樂兒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青玄女帝卻逼近兩步,走到了她面前。
“宴樂兒,你想救這吳州城内的人麼?”
“我想。”
“你想讓你懷中的孩子活下去麼?”
“我想。”
青玄女帝似乎很滿意:“這些,我都可以滿足你,隻是……”
宴樂兒面露堅定之色:“您說,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您。”
如今,齊暮已亡,宴樂兒唯一的期望,就是孩子能平安健康長大。
既然齊暮的母親能讓吳州城能恢複如常,也能讓孩子活下去,要她怎樣她都可以。
“我要帶走這個孩子。”青玄女帝道。
帶走孩子?
未及宴樂兒開口,懷中那孩子先一步小聲發出了疑問:“帶走尋兒?帶到何處去?”
滿頭白發的青玄女帝,似乎盡力擺出了慈祥的面孔:“孩子,你不屬于這裡,祖母會将你帶去青玄國,那裡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宴樂兒懷中的孩子眨着眼睛問:“那娘親呢?也一起去嗎?”
青玄女帝面上的笑容淡下去:“你的娘親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小孩兒仰着腦袋。
女帝輕聲向他解釋:“因為你的娘親是人類。”
小孩兒道:“尋兒也是人類。”
“不,你不僅僅是人類。”
“尋兒是人類。”
“你不是人類。”
“嗚——哇——”
一直懂事得像個小大人似的孩子,忽然間嚎哭了起來,他将臉埋進宴樂兒懷中,委屈道:“娘親,她說我不是人。”
在一旁看着情景再現的餘晚晚,拉了拉宴尋的袖子,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道:“你這可就太為難你娘啦,你确實不是人啊——噢!疼疼疼!”
一隻手掐上了餘晚晚的腰,疼得她嗷嗷直叫了起來。
百年前的場景還在繼續上演。
宴樂兒一時也有些為難,輕輕拍着懷中孩子的後背,安慰道:“尋兒乖,不怕。”
青玄女帝對她說:“這孩子跟着你留在人間,是沒有好處的。作為妖族,他自身攜帶的天然能力不經修煉無法自控,任其野蠻發展,你想想後果會如何?”
宴樂兒猶豫片刻:“可……尋兒是我對齊暮,唯一的念想了。”
“正因如此,這孩子才需要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你難道不希望他好嗎?你能給他什麼?”女帝道。
“我……”宴樂兒遲疑了。
女帝繞着她緩緩走了一圈,再次停在了她面前:“我的暮兒已經沒了,他怎麼死的,你很清楚吧?你的父母兄長聯合那個臭道士殺了我孩子,我沒有複仇将你殺掉,已經是仁慈了。”
她越說,聲音裡的寒意越重。
停頓片刻後,青玄女帝看着錯楞的宴樂兒,再次盡可能表現得平易近人:“不過有件事你盡管放心。這孩子身子裡也流着暮兒的血,我已經失去暮兒了,是絕不會再傷害這個孩子的。所以,将他交給我吧。”
她張了張嘴,說出的隻有那一個字:“好。”
這麼多年,到頭來,她還是什麼都沒能留住啊。
爾後,便是青玄女帝将那些鬼煞之氣擊退,帶着宴樂兒的孩子離開。
孩子一陣哭鬧,被女帝施法後,便乖乖昏睡了過去。
“等一等……”宴樂兒喊住了正欲離開的青玄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