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自稱心魔的黑氣放慢速度,悠悠圍繞着宴尋:“為什麼?你我共生了那麼多年,我終于得以跑出來見你一面,你這就要趕我走?”
“我不想見到你。”宴尋閉着眼睛,耳朵聽着那聲音的方向,擡手狠狠打了過去。
那團黑氣“倏”地被打散,然而片刻後又重新凝聚了起來,空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飄蕩:“讓我看看……嗯……你想要白苑死,對嗎?”
宴尋猛然一怔。
那聲音又道:“白苑對你下了反噬蠱,即便你找到她,也無法将她殺掉,你若殺她,你也必死無疑……”
宴尋笑着,輕描淡寫道:“那我便與她一起死。”
隻要能替母親報仇,替曾經的自己報仇,同白苑一起死了又如何?
“你舍得嗎?”
“開玩笑,我怎會舍不得殺她?”
“我是問,你舍得死嗎?”
“我無父無母,這世間亦不需要我,死了便死了,一命換一命。”宴尋停頓片刻,語氣中滿是陰寒之意:“我不會通過殺我自己來讓白苑死,我要找到她,親手将她了結,這仇才算報。”
心魔漫不經心地問他:“你舍得丢下你的小情人?”
宴尋眉間一皺:“你說什麼?”
心魔呵呵笑了笑:“夢中與你春風一度的那一個,不是你的小情人麼?”
“咳咳……”
“你若是舍不得,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讓你在不死的情況下殺死白苑。”
“你說。”
“殺了李漫山,将他的精元吸入體内,你我,都不會死了。”
宴尋立即否決道:“不可能。”
那聲音有了一絲怒意:“為什麼不可能?你不去做,如何知道可能不可能!”
宴尋盤腿而坐,挺直背脊,努力将邪念逼出腦海:“師尊替我修複了破碎的元神,我不可能殺他。”
心魔大笑幾聲,爾後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真好笑,你以為李漫山在幫你?他幫的是他的徒兒……對于隐山閣,你什麼都不是!”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他擡手猛然朝黑氣連擊數下。
心魔極有韌性,被打散後又詭異地重新凝聚成一團黑氣。
“你明明是妖,李漫山卻要你去跟随他的徒兒去收妖,你不覺得可笑麼?對于人類,你是異類,對于妖類,你亦是他們的敵人。”
宴尋額角有青筋暴起,似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心魔不依不饒地圍繞着他,那團黑氣凝聚成一隻醜陋的手,撫上他的臉:“你應該聽我的,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隻有我不會害你,隻有我會永遠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陪!”宴尋厲聲道。
心魔爆發出一陣大笑:“你告訴我,除了我,還有誰在意你?就連那個野丫頭也去找沈之禮了不是麼?隻有我……隻有我會永遠陪着你。”
“夠了!”
宴尋從床邊起身,閉着眼睛不斷地打向那團黑氣,然而無論他怎麼打,那團黑氣被打散後都能輕而易舉地凝聚起來。
“你殺不了我的,除非你死。”
宴尋隻覺得整顆腦袋被他吵得發漲。
那就睜着眼睛吧,睜開眼睛,那個聲音就會消失,那團黑氣也看不見了。
睜着眼睛吧,就如同那些夜裡,害怕做噩夢而不敢入睡一樣。
這終究是他的歸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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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禮與汪明珠沿着山邊的溪流行走,取足了水之後,便回了客棧。
沈之禮敲了敲門,輕輕推開了宴尋的屋子:“宴尋,晚晚去哪兒了?”
屋内那人擡眸,眼神銳利到仿佛要将他身上剜出洞來。
被他看上一眼,一瞬間沈之禮都覺得自己漏風了。
宴尋走到他的跟前,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你問我她去哪兒了?她不是去找你了嗎?”
身後的汪明珠也走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沈之禮回頭看她:“晚晚不見了。”
他的話音剛落,宴尋的衣袍就掀起一陣風,人已經往樓下走去了。
餘晚晚不見了,沈之禮自然也無法定下心來:“珠兒,你待在這裡,我再去一趟山中。”
汪明珠回屋拿起劍就追了上去:“師兄,我跟你一起去。”
天色越來越暗,餘晚晚與宴畫書拌了一會兒嘴皮子,這才遠遠聽見了沈之禮與汪明珠的聲音。
一聲又一聲的晚晚在山谷裡回蕩。
餘晚晚試圖大聲向上喊,卻發現白日裡喊得太久,嗓子都喊劈叉了,大聲說話就扯得疼。
她戳了戳旁邊的宴畫書:“我們有救了,你快朝他們喊!”
“你怎麼不喊!”
“我嗓子劈叉了,喊得不得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