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晚搓了搓手臂:“如煙姑娘,這一本上都是你畫的麼?”
如煙笑着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手邊那高高一摞書:“沒錯,這些都是用來記載,常住在楹海城的精怪所用的。”
正垂眸看向書本的汪明珠擡起眸子,看了看如煙手邊那一摞書,又望向如煙:“楹海城竟有如此多的精怪,如煙姑娘,你都見過他們?”
既是如煙所畫所記載,若是沒見過,她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精怪的模樣和習性?
汪明珠問出此話,是想和她在确認一遍。
如煙語氣輕飄飄的:“見過。”
此話一出,就足以證明,如煙姑娘的身份絕不簡單。
汪明珠放下手中的書,平靜開口:“如煙姑娘,楹海靈珠對我們而言非常重要,這關系到甯州許多百姓的生命,
你若是了解這海妖,能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自然會祝你們一臂之力的。”如煙頓了頓,眼眸輕輕一轉,“隻是,你們得按照我的方法來。”
汪明珠将手中的書合上,遞給如煙,随後道:“如煙姑娘請說。”
如煙接過書冊,将其放在那一摞書之上。
她不急不慢,面上仍然挂着笑,如同面對那些酒客時一樣。
“每年都有人來楹海城奪珠子,這來的人多了,年複一年,海妖的警惕之心已經變得越來越高了。”
她拿起手邊一塊疊放整齊的布,專心擦拭着裝茶葉的罐子,垂着眼眸道:“我也知道,眼下你們很需要這靈珠,因此出不得差錯。”
沈之禮與汪明珠皆認真地聽着,還随之點頭。
如煙将眼眸擡起,那個瞬間,她的眸中劃過一道決絕的光,随後又消失不見:“唯有另辟蹊徑,我們才有勝算。”
沈之禮一臉認真:“如煙姑娘請說,究竟是什麼樣的方法?隻要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内,我們一定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完成。”
如煙用柔軟的手撐住下巴,眨了眨眼:“我還沒想好。”
沈之禮:“……”
汪明珠:“……”
師尊讓他們來尋的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看似什麼都知道,卻不問不答,問了才答。
甚至有些問了也答不出。
在略有些尴尬的寂靜中,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沈之禮再次發問,企圖進一步了解海妖。
“如煙姑娘作為楹海城精怪的記載人,是否知道海妖從何而來?又是為什麼而來?”
如煙這次想也沒想就答:“犯了錯被關進來的。”
“犯了錯?”沈之禮與汪明珠面面相觑,爾後又将目光一齊投向如煙。
“是啊。”如煙一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拍拍手邊那一摞書,“不妨告訴你們,楹海城所有的精怪,皆是犯了錯被關進來的。”
她說着起身,搬着那一摞書走進了屏風裡,再出來時,手中又提了一盞竹制的球形手提燈。
那燈的燈芯不是蠟燭,而是一面鏡子。
如煙将那盞燈往桌上一擱,在榻上坐下了,她道:
“有興趣的話,今夜可以提着這盞燈沿途走回去,你們會欣賞到許多從未見過的妖物。
不過也不用太緊張,在地面上的這些犯的錯要輕一些,且大多已經改邪歸正。至于那些難搞的嘛,已經被扔去海裡了。”
她的笑意更深了,聲音也放得極輕:“整個楹海城,沒有多少人類。”
沈之禮這下明白了:“所以,楹海城其實可以看作一個牢籠,專門用來關押犯過錯的精怪。”
“沒錯,這些精怪,是走不出楹海城的。”如煙頓了頓:“至于人類……隻有每年楹海城大慶前夕,才會放進來,大慶結束後他們便必須離開。楹海城,人類是不能長住的。”
在沈之禮與汪明珠詫異的眼神中,如煙對一切了如指掌似的:“别猜了,我常住于此,自然也不是人類。”
沈之禮與汪明珠有些好奇,如煙是犯了什麼事才被關進來的,但是出于禮貌,并未問出口。
汪明珠轉而問道:“如煙姑娘,海妖,她犯的是什麼錯?”
如煙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她呀,在人間犯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在衆人的目光中,如煙若有所思:“我記得是……她的心上蛇被人類捕了,切成了一塊塊煮粥喝了,她便去報仇,咬斷了他們的脖子,然後就被抓到這兒來了。”
“咦~”餘晚晚摸了摸脖子,渾身又是一抖。
如煙拿起提壺将他們幾人杯中的茶水添滿,笑吟吟道:
“她來了這兒,原本也是在地面上生活的。但是她心中有恨,見不得人家一對對的,殺了幾對小鴛鴦呢。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隻是……”
“這事兒還不大呐?”餘晚晚想到那海妖的模樣就瑟瑟發抖。
如煙輕掩口鼻一笑,眨着美目道:“她被從地面被扔進海裡之後,還将楹海城這片海域中卿卿我我的全部殺光了呢。
原本按照裡說,他們死了之後,再轉世便可,六道自有其規律。
隻是……這海妖将他們的魂都撕成了碎片,魂魄四散,無法轉生。海妖這便是犯下了大錯,被永遠困在海底最深處了。”
聽到此處,沈之禮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聽聞師尊說,楹海靈珠至純至淨,既然是這樣的惡妖,為何會結出那樣純淨的靈珠?”
如煙像一個不是很負責的老師,一副“你不問,我不說,既然你問到了,那我就順便告訴你”的表情。
她不急不慢地道來:“哎……這靈珠說白了也不是海妖結的,是她吸了外在的靈氣,有一些消化不了,便結成了靈珠。
被關進海底之後,她幾乎魔怔。
一方面瘋狂吸取黑暗的力量來壯大自己,一方面仍然貪戀外在純淨的靈氣。
但她畢竟已成至暗之體,那些靈氣被她貪婪吸取的時候,至純至淨的部分便與她自身的至暗相斥,無法被她吸收。如此一來,便凝聚成了各大門派與精怪眼中的滋補聖品——楹海靈珠。”
“原來如此……”
幾人皆是一臉恍然,聽得津津有味,除了心不在焉的宴尋。
不急不慢地講完海妖與楹海靈珠背後的那些事兒,如煙環視一圈,一一對上他們的眼睛。
爾後她隻将目光停留在沈之禮與汪明珠面前。
“我知道你們這些正經的收妖門派,是不輕易動殺手的,但是我也說了……既然想要楹海靈珠,就必須按照我的方法來。”
沈之禮問她:“如煙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們殺了海妖?”
如煙滿意地哼哼一笑,聲音極柔:“這正是我的意思。”
汪明珠道:“若是海妖死了,這世間便沒有楹海靈珠了吧?”
如煙依舊是一副悠然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沒錯,但是她若不死,出不了幾年,整座楹海城就會被她的力量摧毀,大量的妖物都會沖出楹海城,逃往人間各地,一切隻會更加麻煩。”
沈之禮道:“看來,我們必須對海妖下手了。”
如煙微笑着輕點了一下頭。
“你們若是有什麼除掉它的好方法,也可以告訴我……還有,今日我說予你們的事情,不要再讓第六個人知道,否則,為了取這世間最後一顆楹海靈珠,人們與精怪會更加瘋狂。”
“如煙姑娘所囑之事,我們都記住了,今日就不再多叨擾姑娘了。”
沈之禮說着便起了身,準備告辭,随後汪明珠與宴尋也從蒲團上起來了。
餘晚晚一想到那海妖的模樣,胃裡直犯惡心,從蒲團上爬起來都爬不利索了。